納魯要比圖蒙肯聰明的多,就在布爾罕送客之後的當天晚上納魯又重新回到布爾罕的大殿說道“尊貴的布爾罕大汗!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們能否談談?”
顯然布爾罕不會拒絕他的,這正是做生意的好機會。“當然了,請。”
納魯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品嘗着合赤惕部的美酒,這東西可是很昂貴的。以前身為貴族的他可以從大汗哈喇忽剌處得到無限的配額,可是如今與土謝圖汗部的戰争讓烈性馬奶酒這樣的尋常物品都開始限量供應,恐怕要不了多久将會全部斷絕,所以他才要貪婪的享受這免費的美酒。不過,人不能太貪婪,否則必受其累。
“我尊貴的大汗!您既然能支持我準噶爾部一萬石糧食就一定有更多的糧食,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向大汗購買一些呢?”
買賣來了,布爾罕此時就是一個奸商,他很高興聽到這些“當然了,合赤惕部喜歡同任何人做生意,隻要價格合适。”
納魯也會意的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囊攤開在桌子上發出一種令人癡醉的黃色光芒。“布爾罕大汗!您看這個可以嗎?”
布爾罕一看是金沙。金子在任何地方都是最為珍貴的東西,硬通貨币。雖然他們對于準噶爾人來說除了做成金器以外,沒有多大的用處,可是對于合赤惕部而言金子還可以同明廷換取更多的物資。
“噢!是金沙。沒錯!不知道納魯先生想要多少?”
果然如同納魯猜得那樣,合赤惕部存糧有很多。隻是這次來得匆忙帶的金子不夠多,但是布爾罕也給他承諾,日後隻要有黃金或者奴隸、牛羊、馬匹都是可以換取糧食的。
幾天之後,知道納魯帶着數萬石糧食離開後,圖蒙肯才反應過來要想布爾罕購糧。實際上,布爾罕早已經為此準備好了足夠多的糧食,從明廷交易的那二十萬石以及一年裡零零星星的交易,讓布爾罕很是充裕。臨走布爾罕拉着圖蒙肯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回去告訴額列克大汗,我們畢竟是盟友,我已經為大汗備下十萬石糧食,不日便可送達。”
圖蒙肯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果然還是曾經的同盟靠譜。“還是大汗您豪爽,我代表土謝圖汗部先謝過大汗了。至于結算問題...?”
“這個不急,你們可以用任何方式結算。”布爾罕這樣說,圖蒙肯心中可不僅僅隻是感激,他更加覺得不能讓合赤惕部吃虧。
看着遠去的車隊阿迪亞不驚問道“大汗!既然要讓他們死掐,又為什麼額外照顧土謝圖汗部?”
布爾罕笑道“我的右相大人,你說是土謝圖汗部實力強大還是準噶爾部實力強大?”經布爾罕這麼一說,阿迪亞馬上就明白了。
“是了。從表面上來看,無論是領地還是部民土謝圖汗部都占據絕對優勢,可是從深層次來講,土謝圖汗部是孤軍奮戰,而準噶爾部卻有杜爾伯特部、輝特部、和碩特部等衛拉特部族協助,實際上準噶爾部要更加占優。更何況,土謝圖汗部雖然地大人衆卻也成為他的一大拖累,才形成如今這等局面。”
“不錯,正因為土謝圖汗部領地太大處處需要提防,所以才沒有辦法用盡全力與準噶爾部作戰,反觀準噶爾所在少有強敵,土謝圖汗部才會處處受制,一直退到本查幹才穩住陣腳。人多那就所需糧食酒多,而糧食正是土謝圖汗部痛腳所在。”
“所以大汗才額外關照土謝圖汗部,讓他們打得長久一些。”
“不錯這樣才更有利于我們的計策。”
“那大汗!我們哪來這麼多糧食?”
阿迪亞雖然是右相可是合赤惕部的所有事情不一定他都知道,就像這糧食和财富。“去年就已經積攢了十餘萬石糧食,今夏甯夏鎮夏糧豐收,本汗又儲備了不下二十萬石,足夠他們吃一陣子了。要知道,欲讓敵人流盡最後一滴皿就要讓他吃不飽餓不死。”
不得不承認,布爾罕的确很陰險,然而更陰險的還在後頭。
去年布爾罕曾親至甯夏鎮與那甯夏鎮守太監劉興可談過人口買賣的事情,可是一年多來皮五販賣至合赤惕部的漢人一共加起來都沒上千,這不免讓布爾罕心中着急。布爾罕已經給納魯圖蒙肯都應下了,今年的存糧雖然夠他們消耗一陣子的,但是明年怎麼辦?随着他們大戰越來越激烈,對于糧食的需求必然越來越多,合赤惕部要做好後勤保障。所以,河套得确保二十萬畝良田就成為布爾罕的當務之急。然而蒙人不善農事,雖然布爾罕已經很努力的讓人教授他們了,可是成果很不明顯。而合赤惕部的漢人加起來還不到五千帳,他們雖然足夠料理那二十萬畝良田,可是布爾罕所圖者甚大,他希望河套至少能開出四百萬畝土地,為他的霸業奠定根基。所以他需要大量的漢人,而皮五又不能滿足他的時候,就不免要向其它辦法了。
人口的遷徙無外乎以下幾種:
戰亂:戰亂使得百姓流離失所,常常逼迫百姓背井離鄉。如漢末董卓火燒洛陽,洛陽百姓被裹挾至長安,沿途死傷慘重。又如宋遼金夏諸國北方大戰,百姓為了逃避戰亂,紛紛遷至南方,自此南方人口大增,客家人的由來也是基于此原因。
經濟:人們為了追求更好的經濟收入以及能有更好的生活水平選擇更好的居住環境,從而形成了人口的遷徙。如現世改革開放的深圳,隻是個小漁村,如今卻成為一個常住人口達百萬的一線城市,就是人們最求物質需求。
人為:因為人口在地域上的分布不均勻,有時候迫于政治、國防、安定的因素需要強制性遷徙。如明太祖朱元璋為其先祖之地鳳陽遷至富戶以充門面;如漢武帝劉徹為充裕邊關,地域匈奴而遷徙百姓。
這第四就是利誘,實際上他也屬于經濟方面,但是這是一種人為操控的一種利誘,就如美國為了促進西部開發而揚言西部充滿了黃金和白銀,催生出淘金熱和尋寶熱,也書寫了一曲曲一目目英雄詩歌。
布爾罕就是要打算用這種方法來引誘百姓心甘情願趕往河套謀生,這就是布爾罕想出來的一招走西口戰略。
走西口曾經是中國第三次人口大遷徙,但現在布爾罕要讓它提前發生。布爾罕為了走西口戰略設下的誘餌就是但凡來到河套地區謀生的人都可以得到每人十畝良田,再多了就有些力不從心了,而且合赤惕部會免費為其提供耕牛騾馬等一應生産資料。也就是說,隻要人到了,那就一切妥當。這樣的**不可謂不豐厚,不可謂不動心。人們的傳統思想總是難以與成家立業脫軌,而立業的表現又集中于對土地的熱衷。布爾罕正是抓住了這一點,他的計策才能得以實施。
山西四面環山地域相對封閉,加之此地靠近帝都使得它有着相對穩定的政治環境,如果沒有什麼大災之年這裡很少發生戰亂。就是因為如此,才造就了山西人多地少且土地貧瘠的現狀。如今雖然沒有什麼大災大難,就這樣農民那點土地都很難養活一家人,更何況土地九成九掌握在大地主之家,連租子都交不起了,哪裡還能養活家人?
“哎!你聽說了嗎?塞北的什麼哈吃易部說是每個人給分十畝良田還給耕牛,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個四五十歲的老漢大概是剛剛吃完飯,坐在土房檐邊上散飯與人們讨論着那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不知道他是從哪聽來的,合赤惕部居然說成了哈吃易部,可真是個人才。
不遠處的一個年輕人聽到哈吃易部“噗嗤!”的一聲然後是劇烈的咳嗽,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怎麼了祁秀才?”
“噢!呵呵,沒什麼隻是嗆了一下,現在好了。”
那人繼續說道“如果傳言是真的,我真的想去看看。那可是十畝地,我家有五口人,就可以得到五十畝土地,這樣俺也能過一把地主老财的瘾了。”
老漢的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就你?還當地主老爺?得了吧,二狗子!你家祖宗十八代也沒給你積下當地主老爺的德。哈哈!”人們笑得前俯後仰,卻一點不在乎二狗子的臉已經急的像猴屁股一樣。他羞憤的說道“你們...你們就等着吧!等俺當上了地主讓你們都做下人。”
“好啊!二狗子!你要是能當上地主老爺,俺就心甘情願給你家做下人,給你做牛做馬也行。”
“好啊!張老财,你的話俺可是記下了,也讓父老鄉情們都做個見證,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二狗子心中冷笑不已,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到哈吃易部撞撞運氣,所以才會這樣的賭約存在。而張老财之所以和二狗子賭氣打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想如果二狗子真的成功了,他不妨給他打兩年長工,也叫家人去那個什麼哈吃易部,也得些土地種,總比在這裡餓死強。
一群人當下開始議論着他們的賭局,隻有一個蹲在角落裡抽着旱煙的老漢默默不語若有所思,一袋煙抽完了,老漢起身将煙鍋在鞋底子上磕了兩下,煙袋插在褲腰帶上說道“我說二狗子,天上哪有下(hà)餡餅的時候?你都說了那哈吃易的地方在塞外,那裡是什麼地方?那是鞑靼人的地盤,你過去雖說是有十畝土地,可是你知道那地是什麼地?能長出莊稼嗎?可别是鞑靼人抓苦力想到的法子,中了人家計了,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對啊!”衆人這才明白裡面可能隐瞞着如此驚天大陰謀。不少人都勸二狗子“二狗子!你可别意氣用事了,要是真如李老爹所說,你們去了那你們全家就成為鞑靼人奴隸了,想想你家小狗兒和狗蛋(小狗兒是二狗子兒子,狗蛋是二狗子孫子)”
“是啊!我不和你打賭了,大不了我給你做半年長工,你就别去了。”就連張老财都在勸二狗子,這讓二狗子有些動搖了。
祁秀才此時心裡很着急,都怪那個李老頭非要說這些幹什麼,明明他們已經被**了。他不由想到一個辦法。
“李老頭你就吓唬二狗子吧。人家那是合赤惕部不是什麼哈吃易部。我曾做生意到過合赤惕部,那裡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隻要是去過那裡的人都會被那美麗遼闊的草原和那宏偉磅礴的堅城所震撼。大家都知道甯夏鎮吧?甯夏鎮為什麼富裕?還不是因為地處平原,有黃河灌溉之便利?你們可知就在甯夏鎮與大河的對岸也有塊平原,那就是河套。如今的河套已經屬于合赤惕部所有,并且那裡興修水利開墾良田。以前那裡就是衛所管轄,自然能夠自給自足。後來被鞑靼人占了才變得荒蕪,如今合赤惕部想要重新讓這些良田煥發生機,這或許是一次機遇。反正我姓祁生意失敗已經一無所有了,我是打算到合赤惕部闖闖說不定還真能混出個員外呢。”
祁貴是個秀才,但是因為他隻是個窮秀才,意中人是員外的小姐就是因為他窮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反而幾經羞辱與他。祁貴心想你牛什麼啊,不就是個員外嗎?士農工商,秀才還排在他前面,可是社會是現實的,沒有銀子你就是皇子皇孫也是白搭。于是乎,祁貴變賣家财,将家中的幾畝旱田也都變賣了湊了些銀子準備到關外做生意。一心想着掙大錢的他剛出大同卻遭遇了馬匪劫掠,貨物被搶奪一空,連人也被當作奴隸發賣。或許是上蒼憐憫,他被幾經輾轉賣到了合赤惕部,又被合赤惕部左相劉鼎臣相中發展成為内衛府外圍成員。此番被派遣回鄉的目的就是為了合赤惕部走西口戰略造勢的。祁貴剛回來就在村子裡産生極大影響,人們都好奇問他草原以及鞑靼人的情況,還有他的那些故事。幾天下來經他有意無意的透露,确實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動心了。祁貴相信,隻要有人成功了此事就會一傳百,百傳千的在周邊村落傳開來,那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他一定會成為内衛府核心成員的,想想自己就要流口水了。
經祁貴這麼一說,二狗子更加确信自己應該闖一闖了。反正留在這裡也是死,倒是不如去合赤惕部試一試,最後即使是做奴隸也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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