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列克沒有當即答應劉鼎臣什麼。結盟之事是多麼重大的事情,豈能草率決定的?況且如今是布爾罕主動跑來要求結盟的,不狠狠痛宰他一番又怎麼能對得起部族百萬部民呢?所以他在等,等劉鼎臣按耐不住的時候正是談條件的時候。
大帳内所有的貴族也和額列克一樣的想法,他們隻是學着額列克不住品着馬奶酒喝着奶茶,或者幹脆擺出一副不問政事的樣子把玩着剛剛到手的寶刀,大廳内一片寂靜。
雖然場面有些尴尬,但大家還都能沉得住氣。隻是偶爾有人為了緩減壓抑,故意的咳嗽幾聲或者做個深呼吸。
他們還真能挺得住,可是劉鼎臣挺不住了。細算一下,他來土謝圖汗部已經快一個月了,大汗布爾罕希望是在明年春天就對套部用兵,不給套部以及土默特部以喘息之機。而如今眼看就要逼近年關了,即使早作準備也沒有幾個月了,他擔心再這樣耗下去會耽擱合赤惕部的百年大計。
“尊貴的墨爾根汗!土謝圖汗部生活也是不易,此番若助我部恐怕會更加艱難。在此我代布爾罕首領答應給予貴部5萬石糧食的援助。”
咋一聽可以得到5萬石糧食,有不少貴人開始寵寵欲動了。但是,大汗額列克依然穩如泰山,他甚至都沒有睜開眼睛,隻是閉目養神。
古語有雲:坐地起價就地還錢。可如今有求于人,況且額列克真能沉住氣,看來不下皿本是不行的。
劉鼎臣忍痛說道“10萬石如何?”
額列克歸然不動,已有不少貴族面露欣喜。就連喀爾喀尼都覺得這個買賣能做了。按理說索要銀錢才是正當交易,可是對于缺少食物的草原部族而言,金銀與那黃白之物沒有多少區别。因為,糧食是你有錢都不一定能買的上的,即使能買的上,那些金銀也未必就能夠買如此多的糧食,所以他才有如此感想,同時也對合赤惕部的富庶有了更深的認識。
見額列克還是不為所動,劉鼎臣有些氣憤,他故意壓低嗓子沒好氣的說道“大汗!莫不是以為我合赤惕部如明廷那般富有?”
額列克也意識到,再這樣吊着他恐怕真會弄巧成拙。“哈哈!先生怎會有如此想法?不是我不願出兵亦不是看不上那10萬石糧食故意為難先生。實在是土謝圖汗部家大業大。有這麼多人等着吃飯,這一張嘴就是大把大把的糧食。出兵打仗,必然于生産有損,我身為土謝圖汗部大汗,不能不為我的子民着想啊!還望先生諒解一二。”
“大汗!10萬石糧食确實是我部極限了。其實兩部此番結盟所圖無非就是套部,而對付一個小小的套部,我合赤惕部還是有這個把握的,隻是那土默特部實在是力所不逮。近些年土默特部在俺答汗和三娘子相繼辭世,諸台吉内讧不斷實力已經大損。其實大汗完全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占盡好處,隻需将大軍屯駐于邊境,想那蔔失兔定會招大軍與大汗對峙。此時,我合赤惕部以迅雷之勢攻破河套,為防止腹背受敵,蔔失兔定會放棄陰山北麓收縮兵力。屆時大汗再揮兵南下,一舉占據陰山之北肥沃牧場,而我合赤惕部先首領阿勒特大仇得報,豈不美哉?”
“嘶!”這倒是讓額列克好好想想,土謝圖汗部與土默特蒙古是死敵。而兩者争鋒之地正是烏拉特山牧場。此處水草豐盛氣候宜人正是駐牧的好地方,奈何在俺答汗時期就被土默特部硬生生的奪了去,後雖經曆幾代大汗土謝圖汗部也沒能将這塊風水寶地收歸麾下,而如今卻是一個好機會。
“先生此話當真?”如果隻是屯兵邊境就能收獲成果那是再好不過了,這也難怪額列克如此心急的詢問。
“大汗!确實如此。隻要大汗能夠遵守盟約吸引土默特部的注意力,此事就成了。”
再三得到劉鼎臣的肯定額列克呲開嘴大笑“哈哈!好!好啊!先生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設案結盟。”
額列克根本沒有給那些貴族讨論建議的權利,這可是大好事啊,必須及早簽訂。其他貴人也就罷了,他們也知道這次結盟土謝圖汗部或許能更進一層,所以他們全部默許。而喀爾喀尼卻不這般想,他如今變了。變得凡事都不以土謝圖汗部的利益着想,隻是一味的因反對而反對。大汗額列克支持的,他都堅定不移的反對。正欲出班反對卻聽到有人在他之前說出他的心聲。
“父汗!萬萬不可!”額列克十分詫異,他以為喀爾喀尼多少會出來反對他的決策,沒想到最後反對他的竟然是自己看好的接班人-衮布!
額列克額頭布滿黑線,他注視着衮布。而衮布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說完就低下頭來不敢和父親的眼神産生任何交集。
不止是額列克沒想到,連劉鼎臣和其他衆貴人都沒想到衮布會出言反對此事。雖然昨夜衮布就流露出對此次結盟的不屑,劉鼎臣以為他的那番話可以讓衮布回心轉意,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的,真是造化弄人。連與合赤惕部不對付的喀爾喀尼都沒有反對,卻讓這個被自己視為盟友的人背後捅刀子,任誰心中也不快。
看到劉鼎臣的反應後,額列克的臉更黑了,他怒氣沖沖的說道“今天就到這吧!何時再議另作通知。來人,好好照顧先生不可怠慢。都散了吧,衮布留下。”
多爾濟在一旁幸災樂禍,明眼人一看便知。衮布可能是“兇多吉少”啊!也是,沒事兒和自己老子作對,不是找死嗎?這事兒可得好好找喀爾喀尼合計合計。
強行将所有人都趕出去後,氣不打一處來的額列克怒道“你給我跪下!”無處釋放的怒氣逼迫着衮布下跪,他跪得是那麼的幹脆而無力。
“你說...你說你為什麼在那大殿之上反對?你知不知道這與你有多大好處?”額列克一通數落之下,衮布居然哭了。
“父汗!兒臣讓您失望了。但是兒臣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父汗您看...”說着将一份拓紙捧給額列克觀看。額列克本身眼睛就不好,他還需要拿遠處些才能看到。定神一看,這不是劉鼎臣金牌的拓紙嗎?這其中有什麼隐晦之意?又看了一遍仍然沒有發現什麼,額列克幹脆将拓紙抛在一邊。
“這東西我看了好幾遍了,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要是有什麼事情,你直說吧!”
衮布将拓紙撿起說道“父汗!您看着上面的字,寫的是:左丞相劉。這劉就是合赤惕部使者劉鼎臣,但是他的官秩卻是左丞相。父汗!左丞相是什麼官職父汗您是知道的,他布爾罕有什麼資格封左丞相?由此可見他的野心不小啊!兒臣害怕,我們此番和合赤惕部結盟最後必然為其所累,甚至...甚至會被合赤惕部吞并也未可知啊!父汗!為了不讓土謝圖汗部陷入戰争深淵,為了無辜的百姓不被戰火屠戮,兒臣反對這次結盟,如果可以的話兒臣還要勸父汗早日與合赤惕部隔斷才好!”
衮布說完,額列克笑了。在他看來兒子的理由過于可笑,他知道衮布為什麼會這樣。這和他時常在兒子們面前提到布爾罕有關,每次提及布爾罕額列克就掩飾不住自己的那份羨慕啊!總是拿幾個兒子和布爾罕做比較,其他兩個兒子可能感覺不到壓力。而衮布卻實打實的承受這份壓力,所以看到布爾罕流露出的野心,他出于嫉妒說出這番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實際上衮布也是有遠大理想的,奈何他志大才疏難成大器,也正是基于此額列克才看上了劉鼎臣,希望能為衮布留下出謀劃策。
“哈哈!衮布啊衮布!你可真是父汗的好兒子啊!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了了,你還有心情管别人的死活?你可真行啊!”
額列克這樣諷刺他,他隻有承受一個勁地低頭,大氣也不出了,明顯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讓額列克有些抓狂。
“你啊!你知不知道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喀爾喀尼勢大,萬一哪天我不行了,還是要你來繼承我的位子,而如今你一點成就也沒有很難服衆。我打算這次借着和合赤惕部結盟的機會,狠狠的削弱一番喀爾喀尼的勢力。此番與土默特部作戰,咱們不需要沖鋒陷陣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也是正适合你的。由你在軍中帶兵正好可以積攢人脈和勢力,可不能讓喀爾喀尼做大了。”
額列克說道這裡,衮布才知道父親為他做了多少,慢慢擡起頭來看着父親。
額列克将衮布眼角上的眼淚擦掉說道“哎!喀爾喀尼是父汗将他喂飽的,如今他翅膀硬了,父汗不能将這個禍害留給你。合赤惕部已經答應烏拉特山牧場歸我土謝圖汗部所有,而這裡正與我王庭牧場相近,父汗打算讓你統領。那裡水草豐盛,用漢人的話說就是旱澇保豐收的地方,再派些與你親善的貴族,日後即使不能完全克制喀爾喀尼也是自保有餘。”
“父汗!...嗚嗚!兒子不孝讓父汗擔憂了!”衮布此時開始内疚起來,躲在額列克懷中痛苦,而額列克也很少有的扮演着慈父的角色,婆娑着衮布的頭,是那樣的親昵!
王帳這頭額列克正在訓導衮布,而在不遠處喀爾喀尼幾人聚集在一起商讨今天的事情。
“哈哈!你們看到沒有?當時父汗的臉都氣綠了!哈哈!衮布他就是個傻子,我猜父汗現在正在打他鞭子呢!哈哈,真是大塊人心啊!”
多爾濟借機取笑衮布愚蠢,哈斯龍也在旁邊應和道“是啊!是啊!衮布确實是愚蠢的厲害,這很明顯是對他有利的,而他卻要放棄,還說的那樣堅決當真是愚蠢至極啊!”
倆活寶還在一邊評頭論足,聽得喀爾喀尼都笑了。“哈斯龍說得沒錯,這次如果真的和合赤惕部結盟最大的赢家不是别人正是那衮布,然而這個傻子居然将到手的好處拒之門外,如果不是傻子那就是個瘋子。哈哈!”
“義父,既然衮布自己都不願意要這份功勞,那我們是不是在背後給他加點兒料?讓大汗都沒有辦法繼續和合赤惕人談下去?”
哈斯龍的想法很簡單,凡事有利于衮布的他們都必須反對,可是這次喀爾喀尼不準備這麼幹了。“不!我們土謝圖汗部如今最缺乏的就是糧食和牧場,而這次天大的好處降臨如果不拿的話,各部首領及貴人們也會頗有微詞。衮布當場否決大汗的提議,這不僅是在打大汗的臉,或許大汗要重新定位繼承人了。而且這次有不少貴人被他得罪了,而我們偏偏不能讓這次結盟瓦解,我們要敦促大汗,早日與合赤惕部結盟。一來可以拿到糧食和牧場,二來還可以拉攏衆貴人好将衮布徹底孤立。到那時候,即使大汗再怎麼看中衮布,為土謝圖部着想,他也不會讓衮布繼承汗位的。”
喀爾喀尼的話讓多爾濟眼冒精光,一種被幸福砸暈的感覺。如果衮布被排除在外的話,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與他争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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