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這種時候,程書頤已經再也沒有了之前身為右丞大人的光鮮亮麗,什麼一品的朝服,什麼一品的烏紗,就連他手上的一個寶石戒指,都被獄卒蠻橫的撸了下去。
如今,他再也不是右丞了,隻是一個觸怒了皇上的階下囚。
“喲,這可是右丞大人啊,您怎麼也進來了?”
旁邊關着的一個人灰頭土臉,蓬頭垢面,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更是髒的看不出什麼樣兒,能看得分明的,就隻有一雙黑指甲兩寸長,而且還看不出原來膚色的手。
當然了,還有他一身稀裡嘩啦的鐵鎖鍊。
但是,見程書頤形容憔悴的靠在牢房角落裡坐着,便頓時來了興緻。
幸災樂禍嘛,誰不會。
反正,他是個死囚,少說一句也不能多活一天。
但對于他的冷嘲熱諷,程書頤卻是不予理會,照舊隻是自己仰着腦袋,透過高窗的鐵欄,努力的想要去看見外面枝頭上的月亮。
先前,隻覺得皇宮中,與皇上在風露台欣賞月色是極好的,可現如今竟才發覺,原來月亮都是一樣的。
隻是看月亮的心境,還有地點變了而已。
月亮無論陰晴圓缺,卻終究還是那個高高地挂在天上遙不可及的月亮。
但他一旦被淪為了階下囚,等待他的下場,無疑隻有殺頭一條而已。
這個時候,他大概應該要安慰自己,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哈哈,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右丞大人還是非常有悠閑的嘛。”
一陣輕笑聲傳來,程書頤猛地從自己的思考中醒過神來,卻發現,那聲音竟是聽着無比耳熟。
再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竟然是一身褐色綢緞長袍包裹着,還披着一件貂毛披風的秦海正走過來。
活脫脫的,就像是一隻臃腫的大海豹。
隻是,這圓潤的身子,卻是一點都不曾為他矯健的步伐帶來什麼障礙。
“是你?”
程書頤頓時就是一愣,這可是天牢啊,秦海竟然仿若出入無人之境一般,就這麼閑庭信步的走了進來?
可這時候,程書頤無意之中,卻是用餘光瞟到了一旁,頓時,又是禁不住一愣。
他發現,剛剛那個對他不停奚落的男人,此時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就好像是睡過去了一樣。
而終于的,程書頤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好像是某種香料一樣的東西,但程書頤明白,這是迷魂香。
原來,他将天牢中的人都迷倒了。
“在下,是來探望右丞大人的呢。”
秦海笑呵呵的說着,又不由得挑眉道,“本來,在下還擔心右丞大人會在這裡呆不習慣,但現在看來的話,倒是我秦某瞎操心了。”
“哼,你現在來假裝什麼好心!”
程書頤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而秦海卻仍舊是一臉笑意說道,“在下,可是真心的來探望右丞大人,順便再問問右丞大人,可否還有什麼需要?”
“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好心!”
秦海的話,程書頤自然是不信的,可秦海卻不惱,仍然笑着問道,“真的沒有?”
說着,就要朝外面走去。
“沒……”
程書頤又别過臉去,但是,這話還都沒有說完,卻突然又戛然而止,轉過臉來看着秦海說道,“我們來做個交易!”
“哦?”
聽了這話,秦海便又笑着轉過身來,有些嘲諷的笑道,“右丞大人這時候,竟然一點都不嫌棄在下沒有什麼好心了?”
“哼,隻要有錢,你好不好心都無所謂。”
程書頤也算是了解秦海,這話說得不錯,秦海這個人,真的就是隻認錢。
隻要是有錢,咱啥都好商量。
“好說,好說。”
秦海笑容可掬的點點頭,見狀,程書頤便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枚腰牌還給你,救我出去。”
“腰牌?”
秦海不由得笑了起來,頓時,程書頤便不滿的問道,“你笑什麼,這交易不做?”
“不不不。”
秦海連連搖頭,又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并不是秦某不想做這交易,而是,右丞大人你的籌碼不足啊。”
“你什麼意思!”
程書頤不由得心中一沉,但卻還是故作鎮定的說道,“秦海,我還沒有什麼功夫跟你開玩笑!”
可沒想到,程書頤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卻是隻惹得秦海一陣開懷大笑,而且,笑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
“唉,救不了呢。”
秦海無奈的搖搖頭,而程書頤卻是有些惱羞成怒起來。
“你笑什麼!”
“并不是開玩笑。”
程書頤禁不住咆哮,而秦海卻是又搖搖頭,神情嚴肅的告訴他一個極為嚴峻,且又殘酷的現實,“那枚腰牌,已經在我手中了。”
“這不可能!”
程書頤頓時就是一聲怪叫,可就在這時,秦海卻是沖他一伸手,将掌心的黑色腰牌顯露在他的面前。
那腰牌被他珍藏的很多年,他清晰的記得,腰牌的反面曾經被他不小心弄上了一道劃痕。
而現在,秦海手中正對着他的腰牌一面,也有着一道白色的劃痕。
“你,你怎麼會……”
程書頤頓時便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的倚在了牆上,再也沒有了之前淡定自若的樣子。
完了,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手裡的最後一張底牌,身後唯一的最強依仗,竟然沒了!
“你想知道?”
秦海仍舊是笑眯眯的,卻是不動聲色的又将腰牌收進了袖中。
北安王世子這一招還真是夠狠的,不過,看到程書頤的神情之後,他也覺得挺有趣的呢。
“誰,快告訴我!”
程書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頓時,秦海就不由得歎了口氣,看向他的神情有些憐憫,“既是如此,那,秦某便好心告訴右丞大人一下好了。”
“快說!”
程書頤隻覺得心中有百隻螞蟻在啃噬着自己的心髒一般,恨不得,他恨不得立馬就将那個毀了自己唯一機會的人掐死!
“其實,也這也不過是報應輪回而已。”
秦海隻是一個勁兒的笑着,他覺得,自己的這句話一點都不難理解。
當年,他和皇帝一塊,将人家搞的家破人亡的,現如今,人家兒子回來報複,這也是天經地義。
“你,你是說……”
聽了這話,程書頤的身子便不由得搖晃了一下。
北安王的兒子,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