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對不起。”上官楚楚直接說道：“驚羽，你應該慶幸，我們來到了西北，提前發現了這個可能緻命的隐患！我已經是要當母親的人，我的孩子生在這片國土上，他也是大玄人，如果大玄陷入了戰火紛飛中，我的孩子怎麼能夠安心地生活？隻有我們守住了這片土地，這土地上無數的孩子才能露出真正的笑容。”

　　上官楚楚平和地說着，有了孩子之後，她的很多想法都發生了改變。這個孩子還沒誕生，她就已經開始操心了他長大以後的事情，開始操心他一生的安樂，做一個母親，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啊。

　　靜靜地凝視着上官楚楚，玄驚羽用力地點了點頭，“楚楚，我一定會守住這裡，一定會。”

　　“我會和你一起。”上官楚楚平靜地說道，話語間竟是不容置疑。

　　玄驚羽卻是微微猶豫了一下：“楚楚，你現在有了皇兄的孩子，如果回到京城，皇兄一定會很開心。”而你，也不必承擔那麼多。畢竟這裡即将發生的是戰争啊，我怎麼舍得你也陷入這個泥潭之中。

　　“這是我的孩子！和别人沒有關系。”上官楚楚目光清冷，平靜地看着玄驚羽：“玄天傲不會知道真相，永遠不會知道。他不會知道的，對不對？”

　　望進上官楚楚微微波動的目光，玄驚羽卻沉默了。

　　“不要告訴他。”上官楚楚再次說道，這一次，聲音卻有些微微的顫抖。

　　玄驚羽輕輕歎了一口氣，終于還是說道；“他不會知道的。”

　　“謝謝。”上官楚楚的目光重新變為平靜無波。雖然有了孩子，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回到玄天傲的身邊，這個孩子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将他帶走，絕對沒有！

　　“夫人，喝藥了。”鈴香端着安胎藥，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鈴香這些天倒是成了上官楚楚的專屬丫鬟，裡裡外外将她照顧地無微不至，上官楚楚心中對她感激，卻知道這個倔強的丫鬟其實并不需要她的感激。上官楚楚便将感動埋藏在了心底，她接過安胎藥，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這安胎藥味道十分苦澀，上官楚楚的神情卻沒有一點變化。玄驚羽卻還是适時遞上了蜜棗，上官楚楚拿了吃過一個，頓時感覺口腔裡的苦澀散去了一些。

　　“夫人下午想要出去走一走嗎？”鈴香溫和地說道：“現在也已經四個月了，雖然不能激烈運動，但是多走一走還是對胎兒有好處的。”

　　一聽到對胎兒有好處，上官楚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如今已經四個月，肚子已經有些微微顯了出來，雖然并不十分誇張，玄驚羽還是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上官楚楚：“我和你一起去。”

　　上官楚楚沒有拒絕，和玄驚羽一起并肩慢悠悠地走着。鈴香在後頭不遠不近地跟着，既不至于打擾了上官楚楚和玄驚羽的相處，也不至于有事反應不過來。

　　“不知不覺，竟然快要開春了。”上官楚楚微微有些感歎。

　　商隊開始賺錢之後，玄驚羽就在落日城買下了一個帶花園的宅子，此刻剛剛初春，還不是看花最好的季節，但是還是有鮮花已經開始露出嬌嫩的花蕾，芳香襲人。

　　“雖然開春，還是要小心着涼。”玄驚羽幫上官楚楚緊了緊大衣，眼中一片溫柔。

　　“無妨。”上官楚楚不由移開了視線。最近……她有些越來越不敢面對玄驚羽的目光。

　　她始終不明白，她究竟何德何能獲得玄驚羽的全心守候。

　　面對着上官楚楚刻意躲避，玄驚羽臉上露出一絲黯然，卻隻是一閃而過，他微笑指了指遠方：“這裡正好也有一個荷塘，我來日叫人做一個小舟，我們就可以像在王府中一樣，看一整夜的星星。”

　　荷塘啊，上官楚楚的眼中蓦然閃過一絲恍惚，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玄驚羽第一次帶她去荷塘時的場景。那晚月色下，他眸中璀璨，勝過星辰。

　　“楚楚，我會一直保護你。”

　　他所說的誓言，他一直履行着，直到如今。

　　“楚楚，你可曾快樂一些？”

　　他的願望，此刻卻似乎沒有實現，現在的上官楚楚，現在連什麼是快樂都已經不太清楚。

　　上官楚楚偏頭看着玄驚羽，微風輕輕地吹過，玄驚羽的頭上的發帶随風飄舞着，他的面容清朗，一路初次見面的時候。

　　而時間，竟然已經不知不覺過了這麼久。

　　上官楚楚的神情有一絲怔忡，玄驚羽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緊張：“楚楚，可是風太大了？我們回去吧。”

　　他還是這樣，自己的表情哪怕有一點點的變化也瞞不過他的眼睛，每時每刻，他都是這麼無微不至。

　　上官楚楚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嗎？玄驚羽的眉眼柔和了下來，楚楚也和他一樣，想起了清荷院中的日子吧。

　　兩人并肩站着，目光齊齊看着荷葉，雖然靜寂無聲，但是兩人之間卻似乎纏繞着獨有的默契，那是一種無人可以插足的親密。

　　鈴香遠遠地看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王爺這麼好的人，如果時間久了，夫人一定會喜歡上王爺的吧？這樣子的話，王爺的心就不會這麼寂寞。而她這一生所求的，隻是王爺的一個笑容而已啊。

　　一種淡淡的溫馨流轉着，上官楚楚偏頭看着玄驚羽，這一刻，隻覺歲月靜好，而一直冰封的心仿佛也慢慢躍動了起來，她捂住自己心髒的位置，無聲地質問着

　　“你又出來了是嗎？又是你吧？”她在質問的是隐藏在她身體中上官楚楚的一片殘魂。

　　每當遇見玄驚羽，原本的上官楚楚就會激動起來，甚至一度可以控制上官楚楚的情緒和行為。

　　原本的上官楚楚的靈魂隐藏着很深，原本上官楚楚并沒有希望得到什麼回答，然而這一次，她的面前竟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影子。那人的面容和上官楚楚一般無二，隻是神态卻十分嬌憨。

　　上官楚楚的神情愣了愣，無聲地問道：“你是上官楚楚？”

　　那個人影點了點頭：“我是上官楚楚。”

　　“你果然一直在我的身體裡面，你可是覺得不甘心？”上官楚楚平靜地問道。

　　人影卻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已經死了。父親會傷心，四王爺……也根本不會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

　　眼前的這個上官楚楚安然地講述着，神情雖然有些憨憨的，卻絕對不是什麼傻子，上官楚楚頓時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人影似乎猜出了上官楚楚的想法，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活着的時候，确實是一個傻子，但是死了一次，卻仿佛開竅了。”

　　上官楚楚點了點頭，沒有質疑人影的說法，她眼中露出一絲堅定：“其實，原本這個身體本來就是你的，我應該把身體還給你。可是我現在……不願。”上官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算你會怨恨我，我也不願。”

　　人影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我本是一個孤魂野鬼，我早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隻是由于上天垂憐才勉強留在了一點魂魄在身體裡。這點魂魄本就不完整，就算你把身體還給我，我也無法複生。更何況……我現在既然離開了身體，我就會慢慢地開始消失了。”

　　上官楚楚愣了愣，看向人影的神情露出一絲驚訝，人影的模樣竟然在一點點地變淡，似乎會随時飛走一般。

　　“最多一炷香時間之後，我就會完全消失了。”人影依舊微笑着：“我這一次出來并不是想要回身體，而是我決定要去輪回了。”

　　“輪回？”上官楚楚愣愣地重複着。

　　人影點了點頭：“是啊，輪回，這裡的一切已經沒有讓我眷戀的地方。你比我更适合上官楚楚這個身份，我觀察了這麼久，已經完全放心。隻是希望，未來的日子裡，如果可以，請不要讓父親傷心，也請不要……讓王爺傷心。”

　　上官楚楚的目光閃了閃，她早就發現，原本的那個上官楚楚，對于玄驚羽是抱着一種特殊的情感的，畢竟這個男人是她擁有的唯一溫暖啊。

　　“我會的。”上官楚楚看着人影，卻是十分鄭重地說道。

　　人影的嘴角頓時露出一絲笑容：“謝謝你。”

　　上官楚楚搖了搖頭：“我原本就是你。”

　　人影眨了眨眼睛：“最後，還有一個秘密告訴你。其實，我根本沒有掌控你情緒或者行為的能力。除了第一次見到玄驚羽的時候，我太過激動，掙脫了這一束縛，在之後，我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你對玄驚羽的一切感受都是真實的，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本心，并不是由于我。”

　　上官楚楚一愣，神情頓時完全變了，她，她在說什麼？她是說自己對玄驚羽的感受都是真實的？并不是被控制？

　　看着上官楚楚的神情，人影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難道看到你如此震驚的樣子。其實事實就是這樣啊，我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哪裡能有這麼大的作用。好啦，我的時間要到了，上官楚楚，再見了。”

　　在陽光下，人影微笑着徹底灰飛煙滅。

　　上官楚楚，再見了。上官楚楚目光平靜，心底無聲地說着相同的話。

　　“楚楚？楚楚？你怎麼了？”耳邊傳來玄驚羽的聲音，上官楚楚微微怔忡了一下，她轉身看了一眼玄驚羽，臉上的神情複雜。

　　在原本的上官楚楚出現之前，她還可以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情緒反應都歸罪給那個隐藏着靈魂，然而，此刻，她卻是沒有了自欺欺人的借口。

　　原來，她對玄驚羽，是切切實實動過心的。

　　“楚楚，我們回去吧。”上官楚楚的神情讓玄驚羽太過擔憂，他扶起上官楚楚，慢慢地往回走着。

　　是啊，玄驚羽這麼令人心碎的守候，她這麼可能完全沒有感覺，上官楚楚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但是她卻更加清楚一件事。

　　她對玄驚羽隻是動心，卻不是動情。

　　動心者，你會喜歡和他在一起，你會享受他的溫柔。然而動情者，卻既能讓你恨到咬牙切齒，也能愛到山崩地裂。

　　她并不愛玄驚羽，所以她曾經動過心這個事實，上官楚楚一輩子都不打算講出來。玄驚羽，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