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雨絲彌漫,在宮廊上蒙了一層薄霧,對面的人群穿透雨幕而來,身影卻分外清晰。
明黃傘下,元靖帝端坐攆上,韓玠高挺的身姿跟随在側,轎辇的另一邊則是如今正受元靖帝信任的掌印太監薛保。
送謝璇出門的宮女連忙行禮,謝璇自然也要退到旁邊施禮,頭頂上失去了傘,謝璇便覺微涼的雨絲浸潤臉頰,原來雨勢已經比來時大了許多。
元靖帝眯着眼瞧了瞧,好半天才問道:“那是誰?
”
薛保并未看清謝璇的臉頰,才要上前詢問時,韓玠已然開口道:“是恒國公府的六姑娘。
”躬身說話時眼角餘光落在謝璇身上,頭一次發覺這春日細雨竟如此可惡。
元靖帝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婉貴妃的侄女,起來吧。
”
謝璇依言起身,旁邊的宮女卻還在施禮,越來越細密的雨絲落在發梢,貼上額頭。
她此時與元靖帝不過四五步的距離,稍稍擡眼就能看清轎辇上的皇者——比起去年七月在南禦苑遠遠瞧見時的模樣,他如今更見老态。
春日裡明明已經和暖起來,他還穿着冬天的夾袍,額頭眼角的溝壑愈發明顯,不過隻說了一句話,便不可遏制的咳嗽了起來。
薛保忙湊過去,拿了小太監随時捧着的溫熱茶水給他潤喉,元靖帝緩了緩,才朝韓玠道:“我去瞧瞧婉貴妃,你自己去吧。
這個謝……”他想了想也沒記起謝璇的名字,便朝她指了指,“大概也沒見過惠妃,你帶她過去看望,也許惠妃能高興些。
”
——自元靖帝有意提攜韓玠來牽制越王之後,就連惠妃都沾了光,熬了多年後平白掙了個妃位。
“兒臣遵命。
”韓玠躬身。
轎辇越過尚且淋着雨的謝璇,到了坤德宮門口的時候落辇入内。
韓玠走上前去,看着謝璇如經雨的海棠,透着柔弱。
他是個昂藏男兒,出門時除了帶着長随榮安之外,幾乎很少帶其他随從,剛才雨勢變大的時候,元靖帝還叫人給他撐傘。
謝璇卻還是個少女,春日裡常有乍暖還寒之事,這樣一場雨淋下來,未嘗不會有失。
他接過宮女手中的傘撐起來,心疼謝璇,卻又不能在這裡做什麼,隻吩咐道:“我帶她去給惠妃請安,再送她出宮,你回去。
”
宮女兒自是應命,施禮後退回坤德宮中。
長長的宮廊裡立時清淨了起來,遠處有宮人冒雨往來辦事,這一條廊道裡卻不見半個人影,嶄新的紅牆沉默靜立,兩側因為新近整修過,連半點雜草都無,隻有雨随風聲,花瓣零落。
韓玠伸手,觸到謝璇的臉頰時冰涼。
“冷麼?
”他将傘壓低了傾向她。
謝璇搖了搖頭,因為在思索剛才婉貴妃那番令人厭惡的話語,臉上便連笑意也扯不出來,隻是道:“就這麼一小會兒,不算什麼事。
”
韓玠卻道:“是我連累了你。
走吧,去瞧瞧惠妃。
”
謝璇依言跟着他往前慢行,榮安最會體察韓玠的心思,便故意落下七八步,不遠不近的跟着。
雨絲落在傘上,像是風拂過竹葉的沙沙聲,謝璇琢磨了半天也明白韓玠所說的“連累”是指什麼,便不掩疑惑,“你剛說連累是什麼意思?
”——他應當不知道婉貴妃剛才說過的話呀。
“父皇剛才是故意的,你沒覺得?
”
“故意的麼?
”謝璇微訝。
她對元靖帝的了解少得可憐,剛才這偶然的遇見已經是最靠近的一次了,自然不知其行事的習性和心思。
“坤德宮能召幾個外面的姑娘進宮?
你的年紀和打扮擺在那兒,他原本就是個心思缜密的人,猜都猜得出來。
”韓玠的手掌落在謝璇已然潮濕的肩頭,“他對我有氣使不出來,便為難你,手段未免難看。
”
這樣一說,謝璇倒是明白過來了,壓低了聲音道:“是不是為了你執意不肯娶胡雲修的事情?
你這兒油鹽不進,他就打算從我身上下手。
今日就是故意叫我多淋雨,明天你要是還是這幅倔脾氣,就拿更厲害的手段來招呼我?
”
“他原本已經歇了這個念頭,如今舊事重提還态度強硬……”韓玠沉吟,好半天才道:“婉貴妃召你入宮是為了什麼事?
”
“讓我勸你,納胡雲修為側妃。
”
“可惡!
”韓玠氣怒。
元靖帝對他百般威壓,他全都扛得住,如今這老狐狸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謝璇的頭上,元靖帝是想做什麼!
目中陰雲愈積愈濃,韓玠陰沉着一張臉,不發一語——
元靖帝這突然折轉得态度來得蹊跷,也固執得奇怪,給兒子施壓也就罷了,或許隻是為了他心中作為天下至尊的驕傲,可如今借婉貴妃之手把謝璇卷進來,這其中就值得細究了——胡雲修固然有才女之名,卻也未必就是京城裡最出挑的,哪怕是想迫使兒子從命納側妃,元靖帝也可換個人選,為何偏偏執意用胡雲修?
還不惜用這樣難看的手段來逼他就範?
心裡疑窦叢生,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理清楚的,眼瞧着宮廊漸漸斑駁,到了惠妃所居的華章殿,韓玠便小聲叮囑謝璇,“她這樣提,你便假意答應。
總歸是勸我,我也未必要聽,到時候盡可推到我頭上來。
”
“這個我當然明白,隻是覺得不忿。
”謝璇在明白元靖帝那不動聲色的刁難之後,也是存了氣,“對你又利用又防範,如今就連婚事也要這般插手,就非得把那個胡雲修送進來麼?
婉貴妃一開口,回頭府裡的老夫人必然也要開始念叨,盤算得可真好!
”
“也隻盤算而已。
”韓玠冷笑,“就算他真的賜婚定了婚期,我也有法子叫這婚事名正言順的泡湯!
”
他這樣笃定,叫謝璇微微詫異。
不過兩人已經到了華章殿附近,便沒多問。
心裡再多委屈和不忿,到了其他人跟前的時候,謝璇還是得好生收斂情緒。
她理了理半濕的衣衫發絲,打點精神跟着韓玠進門。
這華章殿比起方才的坤德宮來,簡直有些寒酸。
宮牆應是多年未曾修繕,上頭有斑駁的雨痕,到了牆根兒底下,甚至還有松動的磚塊和紛紛冒出頭的青嫩雜草。
走進裡面去,格局也不如坤德宮寬敞,屋宇裝飾自然更次一層,原先這裡住着另一位嫔妃,自惠妃升了位份之後将那一位搬出去,才算是寬松了許多。
院子裡的甬道經雨而潤,中庭有一棵桂花樹裝點門面,遊廊下的小太監見了韓玠,連忙過來跪迎,便有宮女進去通報。
韓玠同謝璇隻在殿門口稍稍駐足,那宮女便迎過來了,“信王殿下請。
”
裡頭惠妃大概是在做針線,手邊還放着笸籮和裁剪出來的衣裳料子。
她對于韓玠的身世自是心知肚明,如今不過是擔了個母親的虛名,卻并不敢喬張作緻,忙着叫人賜座奉茶,見韓玠是領着個十四歲的嬌美姑娘進來,立時猜到了她的身份。
“這就是恒國公府的六姑娘吧?
”惠妃笑眯眯的看着謝璇,瞧見她衣裳發絲都沾了雨,便道:“外頭這雨勢纏綿,姑娘家身子弱,可别着涼了。
桂春,去沖一杯姜糖來,再叫人熬一份姜湯。
”
桂春應命而去,惠妃又叫人拿些糕點過來。
韓玠以前來給惠妃問安的時候大多坐一會兒就走,等不到熬姜湯那麼久。
可這會兒謝璇渾身半濕,若不驅寒,難保不會受寒,便起身道:“攪擾母妃了。
”又例行的問候,“這兩天時冷時熱,母妃身子無恙吧?
”
“都好着呢。
”惠妃在宮裡苦熬了許多年,并不羨慕那些個皇子,卻格外喜歡幾位公主。
隻是她從前位份低也不受寵,見到幾位公主的時候也不能肆意疼愛,如今平白來了個姑娘,自是格外喜歡,“六姑娘喜歡吃點什麼?
這兒有極好的藕粉桂花糕,還有許多糕點,全都是小廚房每日裡慢慢做的。
”
韓玠跟惠妃也算是當了一年的母子,知道她深宮寂寞時常以美食自娛,到如今那廚藝出神入化,是整個宮裡拔尖兒的好吃。
隻是惠嫔年紀已近四十,沒了争寵之心,也怕再卷進那些是非裡吃虧,便偏安一隅隻求安穩度日,嚴格約束着宮人,并未往外傳過,就連元靖帝都不曉得這裡的美味。
他勾了勾唇,轉向謝璇,“母妃這裡的小廚房很好,還有你愛吃的銀絲卷,就連蟹黃豆腐——還有你上次說的糯米丸子,都做的很好吃。
還有那鴨皿粉絲湯,手藝也不輸你那位姐姐。
”
“真的?
”謝璇立時喜上眉梢,看向惠妃的時候,眸中都多了幾許光亮,“娘娘這裡原來有這麼多好東西!
”
這一下晶亮的眼神和期待的語氣也點燃了惠妃的笑容,“是啊,但凡是我聽過名兒的,如今都琢磨得差不多了,味道未必算絕頂,卻也是上佳。
六姑娘要是有愛吃的,回頭我也可試着做出來——保準你喜歡。
”
“那我可要天天來母妃這兒打攪了。
”謝璇笑意浮在彎彎的眉眼裡,也沒想到惠妃是這樣平易近人,在美食上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說話間一碟桂花糕和銀絲卷都已上了桌,謝璇喝過姜糖水之後漱了口,拈一枚銀絲卷,果然軟糯清香,不黏不膩,立時又是誇贊。
這華章殿裡宮人不多,惠妃的所有喜好卻都在美食上頭,每日裡總要做七八樣糕點,所以每一樣都做得不多,卻分外精緻。
謝璇吃得高興,惠妃瞧着也喜歡,連帶着對韓玠都少了些從前的客氣疏離,“玉玠喜歡吃什麼?
下回也給你備着。
”
“兒臣不挑,璇璇喜歡的我都愛吃。
”韓玠瞧着謝璇那一臉滿足的模樣,方才那些積郁似乎被驅散了不少,連帶着對惠妃也有了感激,便生出投桃報李的心思。
他知道惠妃的性子,不愛高屋華殿,不愛绫羅金銀,既然她全副心思放在美食上,回頭跟内務府打個招呼,多往她這裡分些好食材也就是了。
那一頭惠妃已經跟謝璇說起了種種美食的做法,竟是毫無藏私,傾囊相授。
韓玠也不多嘴,隻是慢慢的喝茶聽她們聊天。
等熬好的姜湯送上來,謝璇也将糕點吃的心滿意足,喝完了那一碗暖暖的湯,才流連萬分的走了。
——惠妃體貼,怕濕了的衣衫凍着謝璇,還專門尋了件差不多的衣裳給她墊在裡頭,隔開濕氣。
等謝璇出了華章殿時,已經将前半日的郁悶暫時抛在腦後了。
雨不知是何時停的,這會兒天上還陰着,宮廊裡不見風雨,便顯得柔潤而安谧。
謝璇的臉上笑意盈盈,湊在韓玠跟前感歎,“從前宮宴上沒見過惠妃娘娘,今兒看了,真是出人意料。
這宮廷裡,像她這樣安穩自娛的恐怕不多。
”
“惠妃不争榮辱的性子确實很好,不然皇上也不會把我放在她的名下。
”韓玠捏了捏謝璇柔軟的臉蛋兒,“倒是我沒想到你們會這樣投緣,說起那些食物來,眼睛裡都能放光了!
”
“你不懂這其中的樂趣!
”謝璇得意洋洋,“下回我要盡力把木葉也帶過來,讓她偷師學藝,回頭天天做給我吃。
”
韓玠便是一笑,“下回你再進宮,就是信王妃的身份,想帶誰就帶誰。
”
這樣說來,信王妃這個身份也不錯,謝璇笑了笑。
擡望遠處,宮廷内翹角飛檐,琉璃彩畫,雨潤後分外清新。
*
二月底的時候,婚事皆已齊備,謝池上開了今年的第一次文社,依舊是南平長公主掌社,驸馬從旁協助。
年節的餘韻還未徹底散盡,加上二月裡的謝池風光旖旎,這一日的文社便格外熱鬧。
謝璇從長公主之邀前往,果不其然碰見了韓采衣和唐婉容——韓采衣與謝璇同齡,因為韓玠的關系,唐夫人又推了先前在議的婚事,至今未有定論,韓采衣也樂得逍遙自在。
唐婉容比謝璇還要年長一歲,因南平長公主與唐夫人投契,且唐婉容性格和婉乖巧,聽說前些日子兩家議定,要把她嫁給長公主的愛子劉琮。
三個人自彼時天真嬌憨的女童到如今娉娉婷婷的少女,感情愈發融洽,一見了面就先打趣唐婉容,而後同往文社。
南平長公主依舊在飛鸾台上,例行的做開社之禮,三個人沿途慢慢逛着。
這會兒大多數人都圍在飛鸾台附近,這邊倒有點冷清,曲折迂回的長廊,京中才俊的字畫,自有值得賞玩之處。
正走着,韓采衣眼尖,忽的緩了腳步,指着不遠處,“那不是胡雲修麼?
躲那兒幹什麼呢?
”
唐婉容笑道:“人家那是賞玩什麼器物呢,怎麼就是躲了。
”
“她總愛使些鬼鬼祟祟的手腕,所以我便覺得是躲啊。
”韓采衣閑不住,沖謝璇眨眨眼睛,“咱們要不過去聽聽,看她又在傳什麼謠言。
”
“上回玉玠哥哥聽說她造謠的事情後已經教訓過她了,她應該也有所收斂,未必還有那份膽子。
”
“教訓她?
”韓采衣來了興趣,“哥哥居然也會教訓女孩,說來聽聽!
”
“就是有次碰見的時候闆着臉訓斥過,勒令她平息謠言。
說起來啊——”謝璇挑眉看向胡雲修,啧啧一歎,“這位确實是個厲害的主兒,散播謠言的本事厲害,吃了玉玠哥哥的那通訓斥,居然沒幾天就把謠言平的悄沒聲息了。
這般收放自如,算不算厲害?
”
聽得唐婉容一怔,“放出去的謠言居然還能平息,這确實是厲害。
”
“不簡單啊這位姑娘。
”韓采衣也覺得意外,“聽說宮裡的幾位娘娘對她的評價挺好,可見很能演戲。
不過我覺得本性難移,喏,她旁邊那個紅衣裳的是戶部柳侍郎家的千金,貨真價實的應聲蟲,這會兒興頭那麼足,必定又是在議論是非,過去瞧瞧?
”
謝璇對這個并沒有興趣,隻是忽然想起什麼,道:“走,過去會會。
”
走得近了,就聽那邊一個姑娘語含鄙夷,“果真是這樣,那天她可是說的真真兒的,跟北安縣主有約。
結果呢?
原來是騙人的!
”
“反正咱們也不能去跟縣主去查證,她拿出來裝面子诓人,誰信誰傻。
”那紅衣姑娘嗤笑。
方才說話那小姑娘就又開口,“外頭紛傳她跟北安縣主交好,我當時還以為是真的呢,如今看來,那些傳言也許隻是她捏造!
可惜信王殿下被她迷惑,至今都沒看清。
”
……
謝璇同韓采衣面面相觑。
那邊一口一個北安縣主,又是提及韓玠,議論的是誰,還不清楚?
謝璇隻當胡雲修會有所收斂,未料她竟又憑空造謠,便朝韓采衣解釋道:“就是上回在慶國公府,她邀我元夕去猜燈謎,我說跟你有約來氣她。
結果一個不慎,就又被她捏着造謠了。
”
“這捕風捉影的本事,當真是過人!
”韓采衣竟自有些佩服了,同謝璇、唐婉容兩人上前。
那邊幾位姑娘雖圍在一處,到底也有人留心附近動靜,瞧見有幾個人自屏風後轉過來,立時示意閉口,待見到裡頭有今日議論的正主兒謝璇時,忍不住給胡雲修遞了個眼色。
胡雲修轉過身來,瞧見謝璇時面色微變,旋即笑道:“六姑娘即将嫁入信王府,居然也有閑心來此遊玩?
”
“來看看風景,瞧着字畫兒聽人說話,也挺有意思。
”她一挑眉,問道:“剛才我聽幾位的意思,是在議論我呢?
跟北安縣主有約……嗯,這是我當日跟胡姑娘說的吧?
”
胡雲修沒見半點羞慚,隻是收攏了雙手,徐徐道:“當日我誠意邀六姑娘去猜燈謎,六姑娘說跟北安縣主有約。
隻是那夜我曾跟北安縣主在一處賞燈,并未瞧見六姑娘,就有些好奇這緣故。
”說着盈盈一笑,“六姑娘若是瞧不上我,直說也就是了,也好叫我知情知趣,這樣搪塞,倒叫人意外。
”
她話裡提着北安縣主,卻對站在面前的韓采衣沒任何表示,謝璇覺得有趣,攔住正要開口的韓采衣,“胡姑娘竟跟北安縣主一處賞燈了?
縣主那樣溫柔可愛的人,應該叫胡姑娘印象深刻吧。
”
“縣主溫柔美貌,自是叫人過目不忘。
”
“哦。
”韓采衣噗嗤笑出聲來,“胡姑娘過獎了,這溫柔二字,我是當不起的。
”她平素不愛拘束,今日也不過尋常打扮,且身後幾乎沒帶什麼随從,乍一眼看着便是個普通的貴家之女。
胡雲修登時愣了。
自先前胡雲修放出謠言之後,京城裡許多姑娘便知她與謝璇不睦,這會兒見倆人湊在一處,遠遠近近便有來圍觀的。
謝璇瞧着她那漸漸漲紅的面皮,便笑了笑,“為免胡姑娘誤以為我性情倨傲,還是該解釋下,當日我所說的與北安縣主有約,并非虛言,更不是敷衍姑娘。
”
旁邊韓采衣接住話頭,“是那日璇璇受了風寒,才未能出來賞燈。
胡姑娘僅憑一己猜測就這樣議論人的是非,實在有失風範。
其實你若當真想邀璇璇,既然碰巧在一處賞燈,過來問一句又如何呢?
我必定會據實奉告,就不必你私下揣測,以為旁人也跟你一樣了。
”
這最後一句有點重,聽得胡雲修面紅耳赤,正要還嘴時卻被謝璇截住了——
“聽說姑娘曾答應信王殿下,不再論人是非、散播謠言。
我以為姑娘通情達理,已改過自新,誰知這會兒又在揣度臆測,哪怕旁人曲解也不加阻止。
殊不知你一句揣測出去,便是三人成虎,損人清譽。
”她笑了一笑,襯着謝池的春光,明媚姣好,似有歎息,“這般出爾反爾,實在不像胡家門風。
”
對面的謝璇、韓采衣和唐婉容已經離去,胡雲修被身邊的姑娘們拱衛在中間,死死的揪住了袖中絲帕。
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等皇帝的旨意下來,信王他當真能抗旨不遵?
當真能對着活色生香的誘惑無動于衷?
他,畢竟也是個食色為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