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蒂爾的人提供了消息之後很快就安排了後續的馬車将酒運走,其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不得不人懷疑是他們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笃定了自己一定能提供讓依蘭達滿意的消息,萬事俱備,隻欠點頭……
這其實也是一個心照不宣的既成事實,阿爾蒂爾出現之後衆人就已經知道自己今晚多半沒什麼希望了,可還是抱着撞大運的想法遞牌子,現在就算結果出來了,因為在預料之内,所以别的商人們也沒有愚蠢到再多此一舉去進行詢問。
就像依蘭達說的,不管阿爾蒂爾的消息是否真的值那麼多錢,但是一份源自于阿爾蒂爾的善意就已經足夠值回這份票價了。
勒戈夫意味不明地看着阿爾蒂爾提供的消息,誰都沒想到,阿爾蒂爾竟然給出了一份還算誠心誠意的答案。
比如……計劃中亨利的逃跑路線。
可惜現在連真人都在奧斯丁号的船艙底下,這條路線雖然已經被他所得知,但實際上卻沒什麼太大的用處,而且就那路線而言,怎麼看都有種惡意試探的嫌疑。
塔比斯海灣?
正常人會選這種逃跑路線?
就算是為了保證項鍊的安全性恐怕也不會走這樣一條噩夢之路才對。
依蘭達和勒戈夫并肩站在門口,女海盜抱着胳膊,擡頭望着遠處阿爾蒂爾的人将酒一箱箱搬走,臉上露出的笑容在卡桑看來竟然多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
……其實女海盜隻是被外面的冷風給吹僵硬了而已。
“竟然走這樣的路線……”依蘭達也看了那張海圖,順着勒戈夫的視線穿過阿爾蒂爾的衆人,遠遠準确地望向了某個方向,“你們真打算也那麼走嗎?
”
“應該會走。
”勒戈夫道。
“什麼?
!
”
依蘭達沒想到勒戈夫竟然會這麼輕而易舉的決定返程路線,一時間險些連下巴都掉了下來,猛地一轉身,腳下陷在柔軟地毯裡的的高跟鞋登時一崴,幸虧勒戈夫眼疾手快才沒讓她當衆摔個大馬趴。
“那條路可不是什麼好走的地方,”依蘭達手忙腳亂扶着勒戈夫,邊穩定住身體的平衡邊抱怨,“你在海上待的時候也不少了,難道還不知道那見鬼的塔比斯海灣究竟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還要往那去!
”
“明明就沒那個必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勒戈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輕而又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依蘭達這才察覺到不妥,她整個人還黏在勒戈夫懷裡,現在後者還伸手捂住她的嘴,怎麼看都是一副讓人遐想連篇的模樣。
有些還沒走遠的商人們則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而那些忙着運酒的阿爾蒂爾的人,當看清眼前這一幕時也不免微微楞了一下。
第八騎士團的團長可向來都是以不近女色聞名的……這麼親近的女人還是第一次看見。
連卡桑都有些驚訝,不過他那臉大胡子實在太紮眼,連表情的變化都不那麼明顯了。
可依蘭達向來心大,她從小在男人堆裡長大,如果還那麼扭扭捏捏也就不用活了。
女海盜伸手推着勒戈夫的兇膛借力站直身體,順帶還被手下肌肉的觸感驚豔了一把,“我不建議你走那裡。
”
“納瓦拉好歹還是算看得見的危險,但是塔比斯就純粹是噩夢之地了,”依蘭達頓了片刻,“我知道有走運的船隻能從那裡面通過,但是我知道的更多的則是那些無論有多少經驗的老水手和船長,最後都葬身在了那裡。
”
“為了一條項鍊……不值得你冒那麼大的風險。
”
勒戈夫靜靜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可是如果他不走那條路,那麼不然是亨利已經落在了他手裡,不然則是亨利搶走的那條項鍊是假的……勒戈夫欺騙了所有人,那麼現在和勒戈夫合力演戲的依蘭達必然會遭到瘋狂的報複。
這樣看起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是一個好選擇。
“或者可以避開那裡……”依蘭達異想天開的建議道,可很快就連她自己都垂頭喪氣地否決了這個計劃。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去。
”
“我不會進入塔比斯海灣,隻會從外圍繞過,”勒戈夫停頓了很久,終于開口。
依蘭達登時笑逐顔開,她是真的松了口氣……這段時間一來真的全靠勒戈夫的照顧,即便現在的這個好局面和他也脫不開幹系。
女海盜向來不愛欠人人情,努力思索了許久之後對勒戈夫又道,“我以前曾經見過一張海圖,印象中有那上面标記了一條塔比斯附近的航線,可以從那裡的迷霧中找到出來的方向。
”
她的話說的輕巧,可勒戈夫卻不禁勃然變色,“塔比斯的海圖?
”
塔比斯之所以一直被稱之為絕境,就是因為它從來都沒有一條可靠的路線可以讓人穿過,船隻隻要一進入那片海域,所有的導航都會失去效力。
而那片海域終年彌漫着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知道那裡有無數裝載着許多金銀珠寶的沉船,可卻沒有任何船隻敢打那裡的主意。
那是惡魔沉睡之地。
“呃……是一張很老的海圖了,”依蘭達這次肯把這個拿出來說也可謂是下了皿本。
那是她幼時無意中的收獲,一直記在她的腦子裡。
可就連她自己都沒機會去辨認那條路線的真假,隻能是聊勝于無的作為回報提供給勒戈夫。
“但是話要說在前面,我也不能保證這條路線的正确性,因為我沒有機會去親自驗證……”依蘭達自己也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太不靠譜,臉上帶了幾分尴尬,“我一會就回去畫,明天早上送過來,記得一定要等我來!
”
“依蘭達,”勒戈夫突然道,“我要走了。
”
“我知道,我很舍不得奧斯丁号,也希望你們在回去的路上一路順風。
”
在一起相處了這麼久,雖然在奧斯丁号上的最後一段日子稱不上愉快,但是依蘭達還是很喜歡那個群體的。
對于她這樣人,的确沒有什麼太大的奢望,而她現在正站在夢想即将啟航的地方。
“你……有沒有想過和我一起走。
”勒戈夫終于還是将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向來指揮一場海戰都冷靜無比的第八騎士團團長竟然有些渾身僵硬,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這一下,依蘭達很顯然地愣了。
她雖然在感情方面比較大條,可卻并不代表她愚蠢,有些時候隻是把那些她不想看見的東西刻意忽略掉了而已。
勒戈夫話裡的意思絕對不僅僅是一起回列支敦國那麼簡單,更可能的則是像小白花希望亨利能對她所做的那樣。
回老家結婚……
“我還要在這裡清點父親的遺産,”依蘭達歎了口氣,決定繼續裝傻下去,她相信騎士應該不會在看到這樣隐晦的拒絕後還會執着的進行表示。
畢竟這些貴族們之間從來都是所謂的點到即止,不會做出那些讓彼此覺得下不了台的事。
“我可以等你。
”
依蘭達垂下眼,“團長,你明白我的意思。
”
勒戈夫把手悄悄地背到了身後,下意識握緊了拳,可目光卻沒有半點飄忽,反而滿是堅定。
“依蘭達,難道選擇我有什麼不好?
我個人能力不錯,家世也在奧斯公國排的上号,外面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
”
“雖然可能現在需要常年在海上,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出海,等到你不喜歡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奧斯公國。
”
“我的父母都不是難打交道的人,也不會為難你,你可以放心……”
女海盜面對勒戈夫這難得的竟然有些像自亮身家的笨拙舉動弄得啼笑皆非,可心中卻還是有些微微的柔軟。
勒戈夫不是那種甜言蜜語的人,對于這種人來說,實幹比空談遠為重要,能讓他說出今天這一番話已經是讓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何德何能?
“因為我喜歡艾爾,”依蘭達用腳尖輕輕地搓了搓地上的石子,聲音溫柔卻堅定,“我一直喜歡的都是艾爾,雖然他現在可能還不喜歡我,但是我會努力堅持下去。
”
看着她的反應,勒戈夫竟然難得的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他隻是定定的看着她,聲音中有一絲歎息,“神官不能娶妻。
”
“我喜歡他,并不要求他一定要有同樣的反應,”依蘭達笑起來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難得的有了幾分稚氣,“喜歡是我自己的事,和他有什麼關系?
”
勒戈夫定定看了她許久,忽然一把将她緊緊抱入懷中,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在女海盜因為過度震驚而壓根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直視她的眼睛。
“那麼喜歡你,也是我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