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閑話家常
對于凝玉這個人,雪瑤的感覺就是一個仗着幾分姿色就妄想着有一日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野心女子。
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但自小生在宮廷長在宮廷,見慣了這類勾心鬥角的把戲,不止是後宮嫔妃之間的鬥争,即便是身份卑微的宮女,隻要是姿色不俗者,幾乎十之八九都會有這樣的幻想――甚至為此,卑劣陰險的手段層出不窮。
不擇手段的唯一目的就是飛上枝頭做人上人,享受榮華富貴,而對于這樣膚淺庸俗愛慕虛榮的女人,雪瑤是打心底厭惡的。
但對于青鸾來說,凝玉的存在,卻絕對不僅僅如此。
若凝玉當真隻是雪瑤以為的這樣一個人,她反倒不會太當回事。畢竟欲往高處爬向來是人之常情,況且古代這些在三從四德的教條下長大的女子,沒有辦法自力更生,能倚靠的隻有自己的容貌,與男人的憐惜。
所以,即便是不擇手段,在她看來也沒什麼奇怪之處。隻是,人的命運很多時候并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裡――尤其是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着不可跨越的鴻溝時,這種感覺尤為明顯。
當然,出生尊貴的雪瑤不可能深刻體會到這種尊卑之間的巨大差異,以及人下人想要變成人上人的那種迫切心境。
這怪不得她,因為是環境造就了心态。
所以,雪瑤對凝玉生出的不滿,青鸾隻是一笑置之,她在意的,是更深層一點的東西。
東院是王府的主院,也是攝政王蒼鳳修的寝殿所在。
庭院深深,楊柳依依,春風拂面,幽香暗浮。
回廊曲折幽深,直接連接東西兩院,雖路程遠些,走起來卻并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攝政王在寝殿裡休憩,皇上在庭院裡的楊柳下批閱奏折,并不時地與斜坐在一旁長椅上的長公主聊着天,有一搭沒一搭的,似閑話家常。
“皇兄皇姐,你們還沒忙完呢?”
歡快的聲音落下的同時,雪瑤和青鸾已經步下了長廊盡頭的三層石階,來到了庭院裡。
蒼靜雪眸光懶懶投了過來,漫不經心地撩了下眼皮,道:“雪瑤,皇叔已經兩夜沒合眼了,這會兒大概剛睡着,若你叽叽喳喳的把他吵醒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雪瑤聞言倏然捂住嘴,大眼兒圓睜。
皇上擡起頭,放下朱筆,淡笑:“皇姐可别吓唬瑤瑤,皇叔向來最疼的就是你們兩個了,哪裡可能會為難她?”
說罷,主動招呼着青鸾在蒼靜雪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态度從容自若,沒有了昨日犒軍台下面對攝政皇叔的不安,并且也絲毫沒擺出皇帝的架子。
隻是,青鸾眼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心頭對這個少年皇帝無端生出一種疏離感――
帶着絲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青鸾為此皺眉,隐約覺得奇怪,不解自己的厭惡緣由何處。
雪瑤忙不疊點頭,對啊對啊,皇叔不會拿她怎樣的。
“我可沒說皇叔會為難她。”蒼靜雪輕哼了一聲,閉着眼倚身子放松地靠在樹上,“誰敢在王府裡大聲喧嘩吵了皇叔睡眠,金羽、銀翼那兩個家夥才是真正的六親不認呢。”
雪瑤點頭的動作霎時僵住,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沒發現那兩個金牌護衛的身影,才放心地暗籲一口氣。
春風垂柳,長椅矮桌,花茶點心――很悠閑的午後時光,很悠哉的享受,非常适合以此種方式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以及培養情感。
“青鸾。”少年皇帝率先開了口,嘴角噙着善意的恰到好處的笑容,“離開了西域,住在王府的日子裡還習慣嗎?”
“沒什麼習慣不習慣。”青鸾淡淡答道,“習慣了常年四海為家的生活,到哪兒都能很快适應。況且,我才剛進了王府一天而已。”
常年四海為家?
少年皇帝顯然聽得有些懵,“你不是西域王族的小公主嗎,怎麼會四海為家?”
蒼靜雪和蒼雪瑤也同樣覺得奇怪,齊齊轉頭注視着青鸾,眸心微露不解。
青鸾随手摘了片垂落在眼前的柳葉,面不改色地道:“我隻是打個比喻而已。”
打個比喻……
皇帝陛下眼神微閃,卻是慢慢點了頭,似是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你在批奏折?”青鸾看了眼他面前的桌子上堆着大概十幾本折子,淡淡問道。
“嗯。”蒼聿雲點頭,“皇叔讓我歇息兩天,這些折子本來是拿來王府給他批的。朕見皇叔睡下了,方才你也在一直昏迷沉睡,朕閑着無聊,就先批閱了兩本。”
青鸾眉頭一皺,“你不是皇帝嗎?批閱奏折應該是皇帝的工作吧,為什麼要蒼鳳修幫你?”
蒼鳳修?
蒼聿雲和蒼靜雪皆是一驚,第一次聽到有人敢直呼他們家皇叔的名諱。而青鸾太過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倒讓他們震驚之後,覺得事情似乎也沒那麼嚴重――
一個剛被收為義女的小孩,直呼的義父名諱并且她的義父還是皇朝掌最高攝政之權的攝政王,這究竟夠不夠嚴重?
蒼聿雲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蓦然想起青鸾似乎是問了他什麼話,略做回想,他道:“朕與皇叔誰批都一樣,我們的政見大多時候是相同的。”
他們說話之間,蒼靜雪安靜地給四人各倒了杯茶,放下茶壺之後,默默抓起碟子裡的點心自個兒品嘗。
“誰批都一樣?”青鸾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想起昨日躲在宮檐上聽到的那些話,攝政王與皇帝之間最重要也備受朝臣關注的一件事――攝政之權的何時歸還,皇帝何時親政。
看了看眼前這個眉目與蒼鳳修有幾分神似的少年,青鸾心裡再度升起那種别樣的感覺,總覺得這個人……莫名的,就讓她打心底裡讨厭。
“你們這裡……”心下思緒急轉,青鸾狀似不經意地道:“皇帝十六歲了,還不可以親政麼?”
蒼聿雲臉色一變,下意識的一句“放肆”就待脫口而出,卻猛然想起這個女孩并不是朝上那些心思各異的皇親大臣們,遂壓下了心底不悅,語氣溫然道:“不是不可以,而是朕不想親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