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184章 情根深種2
那天發生在宮裡的所有事情,倘若編成一部戲劇,一定可以作為流傳後世的傳奇之作,那個彼時才十幾歲的少年,完美地诠釋了隻手擎天與唯我獨尊這兩個詞相結合之後的含義精髓。
從那之後,攝政王蒼鳳修在這個彼時還隻是秦王府郡主的蒼靜雪眼裡,已然是一個比神袛還要高貴偉大的存在了。
自然,也同樣的令人不由自主地産生畏懼。
徑自沉浸在鮮明的記憶中怔怔出神,耳畔蘇清韻的嗓音倒顯得有幾分飄忽不真實,傳到靜雪耳朵裡,也不知聽進了幾分,“為了那一次刹那間的心動,我等了整整六年。說句不害臊的話,那時我心裡幾乎已經笃定,除了我,這天下還有誰能配得上那般清冷高貴的男子?”
蒼靜雪眉頭微鎖,若有所覺地轉頭看着蘇清韻,而對方,正盯着一株白色的海棠花發呆。
這樣的神情,放在任何時候,幾乎都是不可能出現在蘇侯爺家的這個才女臉上的,她一向淡定從容,人前人後,高雅的姿态從未丢開過,像是一個天生的貴女。
蒼靜雪淡淡一笑,眸心閃過幾絲幾不可察的憐憫之色,女子的癡心固然令人敬佩,但若是兩情相悅,便什麼煩惱也沒有,比翼雙飛勝卻世間所有美好。
可惜,一廂情願的情感,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應,便隻能熱人唏噓了。
此時此刻,蒼靜雪心裡升起了些許同情,她有些不忍心再聽這個女子繼續訴說……可惜,一向聰慧靈透的蘇清韻,這會兒卻壓根猜不到靜雪心中所想,低低歎了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愛,不知所止,柔情深種……”
君心雖似海,磐石絕無移。
蒼靜雪聽着,心下又是一怔。
蘇清韻目望遠方,眸光迷離,想起了初見時那一刹的驚豔與震撼,那個彼時雖年紀小,卻猶如神袛一般高不可攀的清貴少年,讓平日裡嚣張跋扈的群臣盡皆俯首,溫順地跪在腳下,也讓她這個從未出過閨門的少女一見傾心,從此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十三歲之前,蘇清韻自視甚高,帝都裡大好的男兒她一個也看不入眼,覺得世間庸俗肮髒之物莫過于男人,甚至想過皈依佛門清靜一生,以拒絕與任何男子親近——她的心性之高,幾乎無人可比。
可自打十三歲那年見過一次蒼鳳修,蘇清韻就知道這輩子她已經栽了,少女純潔的心被束縛了,終其一生再也回不到以前心如止水般的平靜。
等了六年,看着溫潤如玉的少年長成了穩如磐石的男子,他隻手掌控着皇族的興盛,與天下腳下所有人的命運,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溫和的笑顔之下,從來不曾掩飾無情的殺伐手段。
就是這樣一個男子,讓她已經失落的心一天天淪陷得更加徹底,如纏着藤蔓的絲籮,愈纏愈緊,緊到幾要窒息卻也隻能強自忍耐——
因為她知道,彼時他所需要的不是兒女情長。江山不穩,社稷飄搖,他需要殺伐果斷,兒女私情不但會成為他的拖累,甚至,必為他所不屑。
所以,她一等就等了六年,雖然期間不乏偶爾的試探,以及父親在他面前含蓄地透露出來的意思,在蒼鳳修無一次正面回答之後,也都不了了之。
她從未想過要逼他,她隻是以為他不想那麼早成親,或者被諸事纏身,做不到那麼就早成親,所以她一直等,心甘情願地等。
可是現在,她等不下去了。
蒼靜雪心下動容,面上卻不露分毫,淡淡道:“你對皇叔的情感,不是應該直接去與皇叔說嗎?”
“我不是沒有說過。”蘇清韻搖頭,“上次家父壽辰,我送了他一件披風,他接受了,所以……”
所以她以為,他是接受了她的情意。可現在看來,顯然又是她一廂情願的以為。
昨日在四海八荒酒樓裡不期而遇的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她心裡升起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總覺得,原本以為的終将屬于自己的東西,似乎不知不覺間要悄悄溜走了。
這種感覺,直接帶來的是深沉的不安,她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麼,而不能在這麼一昧地空耗下去。
蒼靜雪因她的話而有些訝異,皇叔接受了她的披風?這件事她倒是不知道,也沒聽青鸾說起過,不過她心裡明白,皇叔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也不大可能會輕慢一個女子的情意——他接受蘇清韻的披風,應該有着他的用意。
隻不過,現如今顯然蘇清韻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一往情深還隻是單相思,并且似乎也意識到了危機,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來了她的公主府。
蒼靜雪略做沉吟之後,緩緩開口,“蘇姑娘,你今日來的目的,本宮已經能猜出個大概了,但是,請恕本宮無能為力,你該知道,皇叔的感情任何人做不得主,便是連皇上都無權過問,本宮又算得了什麼?”
蘇清韻聞言沉默了須臾,“長公主的意思清韻明白,清韻也沒有要為難長公主的意思,隻是希望殿下能幫一個忙。”
蒼靜雪靜靜看着她,“什麼忙?”
“五千皇城影衛的令牌,與事關皇上的一個絕密,換一個蒼鳳修正妻的位置。”蘇清韻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說完,擡眼正視着蒼靜雪震驚的表情,不由苦笑,“我做要的是蒼鳳修的妻子,不管他今時是攝政王,還是來日身份怎樣轉變,我隻想做他的妻子。”
蒼靜雪知道這個女子聰慧異常,所以此時她才更覺得詫異,因為這般飛蛾撲火的舉動,結局幾可預見——
皇叔生平最不會接受的,就是别人的威脅,而蘇清韻,無疑正在做這樣愚蠢的事情。
五千影衛與事關皇上的一個絕密,她在拿這個籌碼與蒼鳳修談條件,談成了固然皆大歡喜,談甭了,則隻能敵對。
所以說,這看起來是利誘,實則卻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蘇清韻苦笑,神情再不複來時的從容優雅,“或許是作繭自縛,但是我已經沒有籌碼再繼續等下去了,所以,隻能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