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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叔侄兩心思

錯天下 十三卦 3185 2024-01-31 01:14

  泰甯三衛不同于普通衛所,從指揮使到普通軍卒都是前蒙古各部落的人,三衛本身與大明也隻是附屬關系。

  朱權将三衛精騎盡數調回大甯,一則是因為朝廷有旨,二則亦是想确認一下這三衛是否真的聽自己号令。

  令朱權稍感意外的是,三衛不僅聽令來到大甯,其中最強大的泰甯衛指揮使阿劄失裡已是第三次來甯府拜見。

  這讓朱權意外的同時感到一些安定和欣慰。

  既然阿劄失裡貼上了熱臉蛋,自己當然不可能撅起冷屁股。所以他放下了甯王的架子,拿出了草原漢子那般豪情與不羁,笑道:“你那位漂亮的妻子怎麼沒有一同前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放在身邊可得小心一些。”

  果然,阿劄失裡哈哈大笑,顯得極是開心,說道:“不過是砍了額勒伯克的人頭嘛,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朱權笑道:“能夠在額勒伯克身邊忍上幾個月,最後完成緻命一殺,哪裡有你說的這樣輕松?”

  阿劄失裡道:“甯王有所不知,這樣的女人才是我們草原上的女人嘛。如果男人戰死、病死,甚至被野狼吃了,他的女人毫無怨言,定會跟着别的男人。但像額勒伯克那樣,為了霸占她而殺了她的男人,她自然是要報仇的。”

  朱權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人在做,天在看呐。”

  正自感歎,卻聽得門人報那個讓人頭痛的高陽郡王求見。朱權搖搖頭,暗道沒有辦法,這人再如何讓人頭痛,見還是得見。

  稍傾,朱高煦入府,與朱權、阿紮失裡分别見禮,道:“十七叔,我要馬上回北平了,現在特來向你告辭。”

  面對朱高煦,朱權的心思有些複雜。

  論年紀,二人隻相差兩歲;論爵位,一個是親王,一個是郡王。但朱高煦此次來大甯并沒有叫一聲甯王,而是開口十七叔長、十七叔短的,顯得甚是親熱。

  這就讓朱權忘不了自己長輩的身份,甚至覺得在朱高煦面前,自己确實有些老了。

  正如此時,聽着朱高煦要走,朱權本是暗自一喜。但見着朱高煦面有凄色,心中又忽生憐意,問道:“高煦,你臉色如此難看,可是遇着什麼難事?”

  朱高煦看了看阿劄失裡,欲言又止。

  朱權自然看得明白,笑道:“指揮使不是外人,你有話便說。”

  朱高煦重重歎了口氣,眼眶紅了起來,說道:“十七叔,我想向你借些兵馬。”

  朱權知道燕王府護衛甲士早被調離北平,但着實沒想到朱高煦這樣直接地給自己抛出了難題,便皺眉不語。

  朱高煦哽咽道:“十七叔,幫幫父親吧,他都讓奸人給逼瘋了。我不想讓你為難,但也不想父親被奸人所害。我想借兩千鐵騎,隻求保護父親的安危。”

  朱權自然清楚朱棣隻是裝瘋,但大甯城中也傳言燕王在大街上搶人酒食、醉卧溝渠的瘋态,說明自己那個四哥确實不容易。

  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被削的周、齊、代等王,朱權心下有些松動,暗道:“人在做,天在看。既然是兄弟,豈能不顧兄弟情誼?”又想着朱高煦隻借兩千兵馬,終是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你,不過……”

  朱權看向阿劄失裡,說道:“本府護衛各有其職,不知眼下泰甯衛能否調出兩千人馬?”

  阿劄失裡道:“甯王有令,阿劄失裡莫敢不從。”

  朱權甚喜,道:“高煦,我便從泰甯衛借與你兩千兵馬,等以後燕王府護衛回北平,你可記得有借有還呐。”

  朱高煦拭着眼角,重重地點着頭。

  朱權心中一軟,讓阿劄失裡立刻去調兵,歎道:“高煦,你也莫要過分焦慮,畢竟還沒有人真的動手嘛。”

  朱高煦長籲口氣,語氣幽幽:“十七叔,有時候侄兒真的想生在尋常百姓家,即便是清苦,卻也得平安。哪像現在……”

  朱權暗道:“聽聞他早些年甚為頑劣,現在确是轉了性。不過這性子轉得卻有些過頭,雖然殺敵英勇,心思卻是這般弱軟,實在不像他的父親。”口中安慰道:“莫要如此想,就算是尋常百姓,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

  朱高煦點頭,不再說此事,話題卻自然而然地轉至清靜無為的黃老思想。

  後世史書記載,朱權專心黃老,對道典頗有貢獻。但這都是朱棣當了皇帝以後,朱權為保自己平安而不得已的選擇。

  此時的朱權志不在黃老,卻多少有些了解,又想着借此開導朱高煦,便與其交談起來。不想二人竟是越談越投機,不知不覺便到了申時末刻。

  聽到阿劄失裡已将兵馬調度完畢,朱高煦臉色黯然,說道:“十七叔,侄兒此番回北平,不知道以後還能否有再與你相談的機會……”

  朱權想着北平的情勢,知道兩千兵馬實在是杯水車薪,但同樣知道自己不應當牽扯其中。當下心中亦是傷感,更有些歉意,說道:“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過傷心……”覺得這番安慰實在蒼白,又道:“走罷,我送你出城。”

  朱高煦默默點頭。

  剛出府門,護衛千戶祝鑒勿勿而來。朱權示意朱高煦先行,自己聽祝鑒細說,然後微微皺眉,過了好半晌才問道:“有多少人?”

  祝鑒低聲道:“大約五百。”

  朱權想了想,道:“你帶千戶所人騎先行,将其驅離便可……”

  祝鑒領命而去。

  待一切收拾妥當,朱權與朱高煦騎馬先行,其後是甯王府護衛精兵百餘騎,再其後則是阿劄失裡所率兩千騎兵。

  甯王隊騎走出,城内普通民衆立即回避。朱權似乎看着空曠的街道方才想起來,于是笑道:“高煦,當日随你入城的那兩人何在?”

  朱高煦面露恍然,說道:“那是侄兒的侍衛,此時都在城門外候着。”

  朱權笑了笑,說道:“恐怕不隻兩名侍衛吧?”

  朱高煦故作不解,道:“十七叔此言何意?侄兒此次來大甯,确實隻有兩名侍衛。”

  朱權哈哈一笑,道:“走吧,城外看看去。”說着輕喝一聲,讓坐下戰馬加快了速度。

  不多時,二人率先出得城門。

  此時城門外顯得空曠而肅穆,卻是自城門始,千餘騎兵分兩側而立,手中豎握長刀,形成一條長達數百步的刀騎通道。

  而先時城門外的民衆商販則已避至百步之外,遠遠地圍觀。

  朱高煦似乎有些震憾,說道:“十七叔,何需用這樣的場面送我,讓我如何心安?”

  朱權微微一笑,道:“次番回北平,你任重道遠,須得有些銳氣和魄力才行,這般陣式,亦是為了給你打勁鼓氣。”說罷直直看着朱高煦的眼睛。

  朱高煦真是像打足了氣,眼神笃定而堅毅,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待二人二騎緩緩走出十數步,從騎兵通道中上前一騎,正是祝鑒,一言不發地随着朱高煦側後。

  又走出三百來步,朱權勒馬說道:“高煦,我就送你到此,你好自為之。”

  朱高煦笑了笑,道:“十七叔,我以為你還會送我一程。”

  朱權搖頭道:“本來是想再送送你,不過我改主意了。”

  朱高煦似笑非笑,道:“我也改主意了,想讓十七叔直接把我送到北平。”邊說邊勒轉馬頭,與朱權相對而立。

  朱權嘴角露出笑意,有意無意地向百步外的數百名樵夫商販看了一眼,說道:“我以為你不像你父親,現在看來,還真像。”

  朱高煦笑道:“十七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權哈哈一笑,道:“我的好侄兒,十七叔差點信了你!不過,區區五百侍衛對我大甯來說,和羊入虎口沒有區别啊。”突然臉色一沉,道:“無論你想做什麼,我念着四哥的面上,不和你計較,去吧。”

  朱高煦搖搖頭,道:“我說過,我想十七叔送我去北平。”

  朱權雙眼一寒,半晌道:“讓你走你卻不走,那就留下來吧。”然後一聲厲喝:“将高陽郡王請回城!”

  話音一落,朱權身後百餘護衛精兵霍地拔出長刀,而騎兵通道上的騎兵亦是長刀橫劃,齊齊指向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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