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父子
夫妻父子
看見皇後的動作,姜錦心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就被進門的皇帝給吸引了注意力。
要說皇後都已經是接近50的人,梁帝比皇後還大兩歲,年紀更是不小了。然而梁帝的外表,看起來卻比皇後年輕多了。
他也沒有穿着明黃的衣服,而是一身深藍色錦袍,皮膚白皙,修長鳳眼眼尾有一點皺紋,但是整個臉還是比較光滑的,五官雖然不是很深邃立體,卻很精緻,氣質也很文雅,是前世很多小姑娘會喜歡的儒雅帥大叔。
姜錦甚至能很明顯地看到蕭顔臉上有他的影子,當然蕭顔的生母顯然也不可能功不可沒,畢竟梁帝沒有那深情動人的琥珀色眼睛,蕭顔的五官以及臉型顯然也更精緻立體的多了。
姜錦在偷偷打量着梁帝的時候,梁帝也在看着姜錦。
作為一個資深顔控,後宮一水兒美女的皇帝,是梁帝對姜錦的外貌顯然有些失望。以他多年對美女的欣賞标準來看,姜錦雖然稱不上是醜,但也真稱不上美貌。
雖然之前就都說姜錦長得尋常,梁帝在心裡還是意淫過美貌女英雄的,等見了真人,梁帝就确定自己這個兒子對這位姜姑娘毫無疑問是真愛了。
想到這裡,他額外多看了一眼蕭顔,恩,五官深邃俊美,身形修長,還是自己兒子長得好,說起來,找了這麼個妻子,蕭顔這外表是要虧本呀。
他在那裡打量着兩人外表,然而蕭顔和姜錦卻有點兒緊張起來,姜錦畢竟第一次見皇帝,而且還是未來公爹,蕭顔卻擔心梁帝出什麼幺蛾子,偷偷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其實這會兒特别不想理會梁帝,然而事情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便淡淡的開了尊口道:
“陛下怎麼這個點兒想着過來呢?”
他不是下朝就去王貴妃那裡了麼。
“朕聽王貴妃說,你把姜姑娘宣召進宮了,怎麼不得過來看看?”
“呵呵。”皇後冷笑了兩聲,就知道是王貴妃在後面使絆子,她的腦子可比梁帝好使多了。
“我這個皇後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宣召的姜姑娘呢。”皇後看向梁帝,眼神悲涼,“太子薨了,我年紀也大了,人也醜了,王貴妃年輕美貌得寵,又有個得力的好兒子,被新人頂替,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皇後很少有說話那麼犀利的時候,她這話一說,梁帝也慌了。
“朕沒有這個意思,何況王貴妃也沒對你不恭敬啊。”
“沒有對我這個皇後不恭敬,她都敢假冒我的名義宣姜姑娘進宮了!”
“這,這沒有吧。”梁帝這會兒顯示出自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本質了。
“王貴妃隻是說姜姑娘來了,還勸着朕過來看看。”
姜錦聽了這話都替梁帝汗顔,你這會兒一個勁兒幫那王貴妃說話,豈不是讓皇後本人更惱火的?
蕭顔這會兒站出來了,昨兒王貴妃算計他的事,他還沒動手,今兒王貴妃連姜錦都算計上了。
宮裡的污糟事兒太多,這次也是姜錦機警外加蘭真正好路過,若真讓姜錦落在王貴妃手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毀了名節,丢了性命,甚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宮裡什麼事情不可能發生?
“父皇,姜姑娘确實不是母後宣召的。”蕭顔猶豫了一下,還是看了一眼左右。
梁帝這會兒腦子回來了一會兒,便屏退左右,并讓人在門口守着。姜錦本來也要退下去的,卻被皇後留下來了。
“姜姑娘就不要走了,此事涉及到你,一方面我和皇上要問你些話,另一方面,也要查清楚了,好給你個交代,畢竟就算不看小七的面子上,我們大梁也不虧待功臣。”
看看人家這說話水平,姜錦心下佩服這皇後的說話藝術,除了點名了自己是蕭顔的未婚妻,還點明了自己立過功,是功臣身份。
梁帝是個好面子的人,皇後這話一說,梁帝就是想和稀泥也得掂量了再掂量。
皇後這麼提攜,姜錦也自然不會不上道,行了個禮謝過了皇後,站到蕭顔身後。
雖然皇後看着和善也跟自己是一條戰線,但是姜錦還是比較相信蕭顔更能保護自己。
見姜錦這麼信任自己,蕭顔心裡也是一暖,皇後倒是看了一眼兩人,她想起來之前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來。
梁帝顯然沒想到什麼,他隻是讓蕭顔繼續之前的話題。
蕭顔這方才開口道,“父皇,昨兒我不是說頭疼嗎?宮宴都沒參加。”
“是有此事。”
梁帝這才反應過來,蕭顔不是說風寒感冒頭痛的嗎,連宮宴都沒參加,今兒早朝都沒上,怎麼今兒巴巴的跑來跟皇後請安了。
蕭顔垂目,聲音低沉了些,“其實昨兒兒臣風寒是假,頭疼是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在梁帝之前,皇後就詫異的道,“你今兒不是說風寒已經好了麼,昨兒隻是吹着風了。”
蕭顔猶豫了一下,“因此此事,兒臣本來也隻是有心猜疑而已,并沒找到證據,但是今兒這陣仗,兒臣至少不傻,就知道昨兒不是兒臣想多了。”
“本來昨兒下朝後宮宴前,我在寝殿休息,呆了一會兒,覺得有些頭疼,便覺得可能是寝殿新換的香料味道兒有點重,就準備出去透透氣。誰成想,二臣一擡手,看到手上戴着的一枚銀錢竟莫名發黑了,便覺得不對。”
他從身上取下一個錦囊,打開錦囊倒出一枚紅繩穿得銀質仿錢,也不過是棋子大小,看着十分普通,銀色底子裡面泛着些灰黑。
梁帝看着這和蕭顔身份完全不符合的銀錢,開始懷疑蕭顔有點自導自演了,這麼普通的銀錢是哪裡來的?
不想蕭顔身後的姜錦發出了一聲驚呼,“這不是初一那天,我送你的那個嗎?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梁帝看向姜錦,“這枚銀錢是你給七皇子的?”
姜錦點了點頭,“是我給的不錯,初一那天給的壓歲錢,我這裡還有一個呢。”
說着她擡起左手,撸起袖口,手腕上果然也用紅繩栓了個銀錢。
姜錦從手腕上把那枚銀錢解下來,遞給蕭顔,蕭顔把那枚銀錢和自己那枚放在一起,這一對比下來,差距就更明顯了。
因為是新鑄造的銀錢,姜錦那枚一枚不說是銀光閃閃,也是四分明亮的銀色,然而蕭顔的那一枚銀錢就不同了,很明顯呈現一種灰黑色。
蕭顔很慶幸姜錦插了這一句嘴,而且身上還帶着同樣的銀錢,不然當時梁帝可是皺了眉頭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過眼下把這個事情定死才是最重要的,蕭顔看着梁帝在打量兩枚銀錢,皇後也過去看了,補充道。
“因為是阿錦給的,我早上才欣賞過,還是很銀光閃閃的,所以等上午發現發黑我才那麼詫異。”
皇後點頭道,“看來的确是有問題了,你這孩子,也太怕事了些,你當時就該禀報你父皇的,不然禀報我也是好的。”
蕭顔有點猶豫,“兒臣人微言輕,昨兒又有宮宴,也怕自己是多心了,擾了宮宴。”
“隻是,如今看來,昨兒一次沒成功,又沖着阿錦去了,還假冒皇後娘娘的名義,顯然沖着我和母後來的啊,想要把我和母後一網打盡,為的是什麼!”
蕭顔撲通跪下,含淚朝着梁帝道,“父皇,我知道當初平叛齊王的時候别人不去獨我主動請纓,會成了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我有心理準備了。但是我不能牽連母後和阿錦啊!”
說完這一句,他眼淚嘩啦掉下來,“阿錦雖然是女子,可也是功臣啊。好,就算她出身低微,誰都能踩一腳,沒人撐腰,又和我扯上關系,算是活該!可是母後呢,太子兄長屍骨未寒啊!父皇!”
他這一掉淚,也不知道是演技實在是高,還是真的真情實感,連姜錦都被他給感染了。
蕭顔提起别的還好,提起去世的太子,皇後更是撐不住,本來怒氣沖沖的臉一下子變成哀傷痛苦,桌案都扶不住,跪坐地上,眼淚嘩啦啦的往下落,整個人都瀕臨崩潰。
“我的钰兒啊!你怎麼當初就沒把母後一起帶走?我們母子一起走了,還省的受别人的欺辱!你若是有靈,怎麼就不來看看母後?看看母後過的什麼日子?”
姜錦被蕭顔和皇後的感染都眼眶酸了下,用帕子擦了下眼淚,梁帝就更不用說了。
如果說皇後,他還能說敬重有餘,深愛不足,太子卻是他真情實感深深疼愛過的兒子。
之前太子去世後,就因為大皇子三皇子等不夠哀傷,皇帝還發作過他們。
現在這麼一提,梁帝也繃不住了,眼淚也落了下來,儒雅大叔看起來也有些老淚縱橫的樣子。
不過他還撐得住,扶起皇後,聲音溫柔了不知道多少。
“這事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皇後擡眼看他,聲音凄涼,又有夾雜着詭異的鎮定和瘋狂“皇上若真讓那等毒婦日後侮辱我和我兒,就先幹脆賜死我吧,隻是宣兒他們還小,還望皇上保他們一條性命。”
她下垂的鳳眼裡光色凄慘,不僅是梁帝,便是姜錦也覺得皇後可能是認真的。
不過想想也是,王貴妃和三皇子現在就嚣張如此,日後真讓三皇子登基,王貴妃還不得把皇後和先太子留下的孩子往死裡折騰啊。
畢竟嫡子嫡孫,别說這大梁了,就是不那麼講究的清朝,廢太子那還不是嫡子的庶長子都折騰出來一波來。
王貴妃那麼狠毒,連她這樣的無關人士都要扯進來,想來也不會容忍了太子的嫡子。
不過,也不知道梁帝到底會怎麼發作王貴妃,打蛇不死反成仇,如今還已經成仇了……
眼下看着梁帝是真情實意的要替皇後和蕭顔伸張正義,但是姜錦心裡也明白,梁帝的耳根子軟,之前能聽王貴妃的忽悠來,也保不準見了王貴妃又心軟了。
畢竟王貴妃據說的确是美貌非常,姜錦和定南侯夫人王氏在那一年裡也打了不少次照面。
雖然王氏那非常當得起又蠢又毒這個形容詞,但是看臉王氏還是非常非常美貌的,快四十的人了,隻要不開口,就像是一副畫一樣。王氏的四個孩子,兩個大女兒姜錦沒見過,單陸齊林和陸紫玉都是十分美貌的人,不然當初陸齊林也沒法勾的長甯郡主臉皮都不要,死活要嫁給他。
聽說王貴妃比起王氏更美貌有風情,姜錦看着梁帝和皇後一起離開,擺駕王貴妃宮中,再看看蕭顔恢複了平靜的表情,心裡還是有些打鼓的。
不過雖然梁帝和皇後沒到,現在王貴妃也不怎麼痛快,因為她兒子三皇子正在發瘋。
至少在她看來,三皇子是在莫名其妙的發瘋。
然而三皇子本人是真的快瘋了。
就像是劉德妃對自己兒子絕望一樣,他對王貴妃也快瘋了。
不錯,昨天的事情,他是知情的,因為他笃定蕭顔找不到十足證據的話,大概是不會鬧大。
若是能成了,當然好,能拉攏了蕭顔做幫手最好,不能的話,蕭顔勢必要捏着鼻子娶了陸紫玉,他也不虧。
畢竟陸紫玉現在找不到好的聯姻對象,已經是棄子了,若能忽悠拉攏住蕭顔最好,不成的話,惡心下蕭顔,同樣也是廢掉他的妻族,還能惡心下大皇子。
若是不成,他也沒什麼損失,反正大家早就面和心不合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娘上神經來這一出啊!
就不說蕭顔甯可不要妻族,也要娶這個姜氏,兩人的感情必然是十分的深,真弄死或者糟蹋了姜氏,蕭顔不知道發什麼瘋,說不準拉着大家一起死。
也不說姜氏也不是普通的民女,一方面是定南侯世子前妻名聲在外,一方面剛剛在平叛中立下大功,外面傳的人盡皆知,酒樓裡都有姜娘子星夜送信,七殿下英勇殺敵之類的評書講。
就說假傳皇後懿旨,隻這一條,皇後怎麼可能容忍!
是,自己離太子之位看起來也就是一步之遙,王貴妃說不準日後真能成為王太後。
可是那也是以後,而且大梁的規矩,本來也是先嫡母,再本生,他就算是日後當了皇帝,都不太敢挑戰這個大不諱,背上不孝的名頭。
皇後那是吃素的嗎?
三皇子心裡清楚明白,别看梁帝好美色,人有點昏庸,可是他對皇後對其他的嫔妃那可真不是一樣的。
劉德妃其實出身比皇後更高,人也美貌,自己娘王貴妃更是比皇後年輕美貌的多,這麼多年皇後愣是沒失寵,兒子的太子之位一直到太子病逝之前穩穩當當的。
她去戳誰不好?去戳皇後?
三皇子本來這陣子正準備去皇後面前溜須拍馬一下,他新得了個幕僚甚是給力,提醒他一定要和皇後打好關系。
畢竟雖然太子薨了,但是太子是病逝,皇後或者說太子這一方的勢力其實沒受損,現在一直非常安靜。
大皇子最近又蠢的鬧出來不體恤兄弟,性情暴躁的事情,如果皇後覺得他三皇子可以托付,不要很支持,隻要稍微偏向一下,他的太子之位幾乎是穩了。
畢竟有競争力的兄弟就那麼多,老七還自斷臂膀,娶了個娘家沒有任何助力的二婚民女。
但是三皇子是萬萬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去皇後面前獻殷勤,隐晦表白萬一自己日後登基絕對不會虧待太子的子嗣,他娘就把皇後得罪了個徹底。
就算是他是皇後,也容忍不了這種事啊,我是皇後,你就冒充皇後假傳懿旨,等日後你上了位,還不知道怎麼難為我呢!
最關鍵的是,她娘傻到還戳弄父皇去找皇後。
當時就裝作不知道,事後該抵死不認的,隻要那四個人生不見人活不見屍,皇後也沒有十足的證據說就是王貴妃幹的。
這下好,王貴妃勸說梁帝去了皇後那裡,直接就表明了她是事先知情的,跟此地無銀三百兩,偷了人家東西大街上顯擺有什麼區别?
三皇子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換個娘了,皇後也好,劉德妃也好,甚至蕭顔那個出身低微早就挂了的娘也好,也不帶這麼坑兒子拉倒車的啊。
王貴妃一開始還強辯,然而聽到宮人禀報皇後和皇帝兩人怒氣沖沖的來了,也慌亂了,抓着三皇子道。
“怎麼辦啊?”
三皇子真想回她一句,涼拌!做事之前您都不想想後果的嗎?
然而他還真不能不問,畢竟王貴妃是他親生母親,他是撇清都撇清不了的,無論如何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脫冠請罪吧,就把事情推到陸紫玉頭上,說她愛老七如狂,自己這個姨母疼愛外甥女,一時糊塗,叫姜氏進宮也不是想殺了她,隻是想說說她,讓她知難而退。”
“反正少辯解,多請罪,使勁兒哭,皇後那雖然不好說,父皇耳根子軟。”
三皇子一邊說,自己也摘了冠發,到時候他還得好好表演,起碼得讓父皇知道他這個兒子還是個好兒子,而且他也确實是不知情的。
他要是知情,也不至于把自己陷入這麼尴尬的境地。
這邊皇後和王貴妃一系要打一場硬仗,那邊蕭顔送了姜錦出宮。
姜錦上了馬車,正準備把車門關上,蕭顔卻一躬身進來了。
姜錦本來覺得兩人還沒成婚,坐在一個車廂裡不太好,但是蕭顔直接就抱了上來。
“别說話,讓我抱一下,今天快吓死我了。”
姜錦不知道宮裡的情況,但是蕭顔卻知道――他的生母的死,當初太子的事,殷飛虹家的事情,其他早逝的嫔妃,早夭的皇子公主,那個皇宮裡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想想今兒蕭顔受到的驚吓不比自己小,有些事情姜錦也想問問他,就沒開口,反而伸手抱住了蕭顔,甚至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沒事的,我會好好的。畢竟我是秉承着笑到最後才是赢家的。”
“是我的疏忽。”
蕭顔是真的心驚肉跳了,作為聰明人自然是不會做出這種事,可是這世上還是有很多自以為是聰明人的蠢貨啊。
他還是太大意了。
兩人互相安撫了一下情緒,方才漸漸平靜下來,姜錦也沒再把蕭顔趕下車。
蕭顔雖然有那麼一點詫異,但是想想姜錦的确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之前她突然開口說自己送給蕭顔銀錢,并且有一枚同樣的銀錢的時候,插的時機就剛剛好。
姜錦其實心裡有挺多話想問蕭顔,想了想還是把大部分疑問吞下,隻問蕭顔,“你看這事,皇帝會怎麼處置?”
蕭顔沉思了一下道,“要看三皇子反應的情況,王貴妃雖然是個蠢貨,但是三皇子不是,如果他知道的早,興許能挽救下局面,如果他一直不知情,王貴妃這次不被送到冷宮,多半也會被廢了嫔妃位,圈禁起來。”
姜錦稍微有點吃驚,“我還以為會被賜死呢,畢竟是她那可是假冒皇後啊。”
“還是看在三皇子的份上。”蕭顔倒是很理智的,“太子薨了,目前看着,除了我之外,他确實是最出挑的。”
“臉好大啊。”
姜錦掐了掐蕭顔的臉,手感真好,心裡卻稍微有點打鼓,說真的,她并不希望蕭顔去争奪儲位,她是個沒多少野心的人。
如果不是蕭顔的情誼加外貌确打動了她,在她看來開個店賣個包子其實就挺好的。
蕭顔卻被姜錦這一掐,心稍微酥了下,便把姜錦的手拿下來,握在手裡。姜錦的手不是傳統美女的柔弱無骨,軟滑白皙,但是十分修長,手指上有薄薄的細細的繭子。
這不是尋常的閨秀的手,他身邊的人,也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想到這裡,蕭顔猶豫了一下,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涉入這些事裡面,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身不由己。不管如何,我不會辜負你的,希望你能相信我。”
他在齊王叛亂之戰中主動出手了,就沒有後退的機會了。
三皇子雖然也是有能力的,心兇卻也不比大皇子寬闊多少,蕭顔也隻能一搏。
姜錦如何不知,縱她不知道,殷飛虹也是明白的。
回京前,殷飛虹找她談過這件事,她可能有點心疼蕭顔在和姜錦感情上的隐忍,或者說從兩人身上,她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便多了一句嘴。
蕭顔見姜錦沒有說話,心卻漸漸涼下來了,他那麼喜歡她啊,如果她真不願意和自己攜手面對怎麼辦?
是啊,畢竟誰知道前路如何?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
話還沒說完,他的唇被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上,黑暗中雖然那個人的面貌稍微有點模糊,蕭顔卻覺得她真的美的不似凡人。
姜錦本來想松開,蕭顔卻反摟着她,把她圈在自己的臂膀裡加深了這個吻,另一隻手卻摸着姜錦的脊背。
直到姜錦臉都紅了,身子都有點軟了,他方才松開。
狹小黑暗的環境裡的确是很容易擦槍走火啊,蕭顔使勁兒平複呼吸,姜錦也連喘了好幾口氣,靠在他身上,心中又覺得自己有點太主動了。
但是那時候姜錦見他笨拙的表白,極力隐藏忐忑的心情,不知道怎麼的就被他給誘惑了。
隻能說他的确是自己的心魔了。
自己的理智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
然而對蕭顔來說,面對姜錦,他就沒有過幾次理智。
而此刻靠在他身旁的人,讓他心頭一片柔軟。
“你不會離開我吧?”
想到姜錦主動又熱情的親吻了他,蕭顔心中的甜蜜簡直無處安放,快要溢出來了。
姜錦靠着他,并沒承諾,而是輕笑,“那也要你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啊,我不是一個能隐忍的人,你要找别的女人,我就離開你,永永遠遠的不再見你一面。”
“不會的,我不會想要别的女人的。”蕭顔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和姜錦都不是那種特别沖動的人,他們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人,事實上。
如果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會去付出那麼多代價娶姜錦。
事實上,蕭顔向梁帝請求賜婚的時候,心裡也想着,要不就這樣吧,和姜錦一起,當對神仙眷侶也好,沒有那麼多煩心事,兩人生幾個孩子,姜錦高興了下個廚房,然後全家人一起歡歡樂樂的吃飯。
然而他想的再好也沒有用,三皇子先離間了他和大皇子,而這事一出,他就說不會追究,三皇子也不會相信啊,何況蕭顔也不可能真的咽下這口氣。
想到這裡,蕭顔便和姜錦商量,“三皇子這個做派,你動了一次手,未必不會動第二次,我想把婚事提前,這樣的話,我也更好保護你。”
姜錦現在還是個民女,又沒有娘家撐腰,身邊的人也沒幾個是真正得力的,頂多是做點小生意,唯一一個青梅還是蕭顔的人。蕭顔是可以派人來照顧保護姜錦,但是畢竟不會那麼周到。
這次是王貴妃傻了,假傳皇後懿旨,若是王貴妃真的就派一群高手來對付姜錦,真暗殺了姜錦,然後讓齊王叛亂餘孽背鍋,蕭顔在明面上,一時還真未必能把三皇子等人怎麼辦。
而且宮裡也好,在外面也好,好多地方還是要看身份,姜錦正式場合還是個民女,一點品級都沒有,縱使是因功封賞能封個什麼都很難說。
可若是嫁給蕭顔,姜錦就是皇子妃,身份自然不同,王府也比包子鋪安全的多。
姜錦雖然心中有點不舍得自己的事業,在包子鋪裡也住了那麼多久有感情了,更不舍得自己的單身生活。
但是想想自己剛剛答應了蕭顔,而且蕭顔的年紀也不小了,自己在古代也是大齡妹子了,早晚的事情,便也點頭答應了。
“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面,就算是嫁給你了,我的生意還是得經營着的。”
萬一蕭顔對自己不好,自己還得有錢跑路吧。
想想人家殷飛虹,那日子過得,海上還有遊艇呢,自己還是任重道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蕭顔其實是有被拒絕的覺悟的,沒想到姜錦這麼痛快的答應了,抱着姜錦簡直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然當然,隻要你嫁給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姜錦才不信呢,不過不妨礙她心裡也甜甜的。
不過蕭顔其實說的都是真心話,他一方面真心實意的說着甜言蜜語,一方面真個歡喜的都快跳起來了。
等把姜錦送到地方,他還依依不舍呢,還是被姜錦給踹出去的。
“兒女情長之後再說,這事不是小事,回頭我還等着問你結果呢。”
蕭顔眼巴巴的看着大門關上,方才飛馬離開,其實這事,可操作的地方真的非常多。
梁帝是不太可能把三皇子和王貴妃一棍子打死,但是打殘是很可能的。
而且這打哪裡,還真是很難說的事情,其中就有蕭顔可操作的餘地了。
柳葉等人看姜錦兇巴巴的把大門關上,蕭顔這個皇子被可憐的關在門外,都有點同情蕭顔了。
柳葉仗着和姜錦的關系情同姐妹,小聲的勸道,“七殿下也算是心誠了,您就不要太上綱上線了,别說他身份在那裡,就是看着七殿下那張臉,也該對他好一點。”
姜錦翻了個白眼,“我哪裡對他不好了,這是有正事好不好!倒是我,快餓死了,給我拿籠屜灌湯包來。”
姜錦這一早起來就被折騰,眼下都快到中午了,早飯還沒怎麼吃呢,都快餓扁了。
見姜錦真有點不高興了,柳葉一面念叨着應該請七殿下進來吃點東西,一面還是任勞任怨的去給姜錦端了一籠灌湯包,一個醬肉包,一個韭菜雞蛋三鮮包,又端了一大碗小米粥,一個切好的流油的鹹鴨蛋。
姜錦也是真的餓了,一氣吃完了這些飯,方才覺得緩過勁兒來了,然後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話說,如果提早婚事的話,自己要不要開始準備嫁妝了?
這個,姜錦沒啥經驗啊,要不請人來商量商量?
不過姜錦想起來宮裡那一攤子事,也不知道皇後和王貴妃一系的博弈是什麼情況,也不确定婚事到底是不是會提前。
此時皇後宮中,皇後一臉平靜的在手持念珠念佛,她身邊的嬷嬷卻快氣瘋了。
“皇上怎麼能這樣?怎麼一見那個妖精整個人都軟了?降位為嫔,禁足一年,這算是什麼處罰!”
皇後鳳目低垂,聲音淡淡的道,“也算是預料之中吧,雖說活人總比不過死人,但是死人總争不過活人。”
“我隻是還是有點傻,竟然還心存奢望。怪不得,當初殷家丫頭也說我傻。”
“殷郡主确實是個通透的人,什麼都好,是隻是命不好。”嬷嬷想起殷飛虹歎道。
“她比我聰明,自然比我命好。”皇後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姜錦了,“隻是不知道那姜錦命如何了。”
“娘娘您要支持七皇子了?”
皇後猶豫了一下道,“起碼會給他些便利,至于會不會全力支持,我還有些猶豫不決,不過橫豎不在一日決斷。”
可惜她的孫子太小了,如果是十歲,她也許會考慮支持自己的孫子。
三歲,就不說長成還要十幾年,她能不能活到那個歲數,都很難說。
“若是雲卿是男孩兒就好了。”
雲卿是皇後的大孫女,是太子原配陳氏所生,今年也有八歲了,而且非常聰敏機智,可以說非常像是皇後了。
想到孫女,就又想起早逝的兒子,皇後念了一句佛,最後輕輕的道,“我不會再那麼傻了。”
嬷嬷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便問道,“娘娘您有什麼吩咐嗎?”
皇後輕笑了下,“你去煮個蜂蜜參茶來,這把年紀了,還是要注意進補的。”
她要活到長長久久的,才能看到結局不是。
過一會兒,嬷嬷端了一碗蜂蜜參茶來,皇後喝了口氣,道,“要說這蜂蜜人參茶,還是殷丫頭煮的好。”
嬷嬷猶豫了一下道,“要不要寫信請殷郡主回來幫忙?”
當年皇後幫了殷飛虹的,某種程度上算是救了殷飛虹一命,殷飛虹雖然離京,但是也說過,如果皇後需要,她就會回來。
皇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算了,京裡這明擺着是一攤子渾水,何必讓她再來淌渾水?”
“娘娘就是太心軟了。”嬷嬷搖頭歎氣,倒也沒再說什麼。
皇後卻深以為然,可不是,自己就是太心軟了。
日後,她不能再那麼下去了,她已經沒有兒子依靠了,丈夫更是靠不住,便隻能靠自己了。
皇後平靜下來,梁帝卻有些煩惱。
他因為被王貴妃和三皇子的表現給蠱惑,當時對王貴妃心軟了,皇後雖然哭着說也可以理解他心疼兒子嫔妃,但是那雙眼睛在他腦海裡久久不去,讓梁帝又有些後悔。
畢竟皇後才是最可憐的,三皇子且不說,王貴妃至少他應該一撸到底的,也給皇後一個交代。
而且王貴妃掌管宮務,七皇子那宮殿裡的毒香縱不是她放的,她也少不了失察的罪名。
但是話已經出口了,愛面子的梁帝也不好反悔,便找他最近很喜歡的一個大學士丁朝下棋說話。
梁帝個臭棋簍子,水平實在是很一般,但是他還愛面子,和他下棋不論輸赢,都要梁帝輸赢的好看,還不能一直讓梁帝赢,要梁帝感覺到拉鋸感。
丁朝是最近這一年多被梁帝發現這個陪自己下棋的技能的,便從翰林升為大學士了。不過橫豎隻是虛職,丁朝這個人也算是中正平和,也不站隊,朝中幾個重臣也沒說什麼。
梁帝和他下了一年多的棋,也算是把他當朋友了,丁朝見他情緒低落煩躁,小心詢問的時候,梁帝就一股腦都說了。
這個事,其實梁帝也有點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處理更合适。
丁朝這個人能讨梁帝的喜歡說話還是很有水平的。
他首先強調了梁帝一時心軟也很正常,“當初漢武帝乳母作奸犯科,武帝放她出宮令其歸家,乳母求教于東方朔,東方朔教她不說話,一步三回頭,梁帝算是少有英主,也心軟了。”
“這倒也是。”梁帝心情好了點。
“皇上雖然也很英明,但是要臣說,皇上可比武帝重情心軟多了。畢竟武帝聽信讒言,可是殺了衛皇後衛太子。”丁朝笑道,“陛下可不是武帝老年糊塗,這不是對娘娘還很歉疚嗎?”
這話一說,梁帝反而心裡一凜。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雖然太子已經薨逝,但是這事依舊事涉一個皇後一個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