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知道這位的那麼些意思。也許就是因為從一開始便是那麼個調調相處的,所以反而不扭捏。并且,這位明顯比程向騰還自律嘛,家有妻小,便是對她有些欣賞,但也明顯更加孤傲冷情,反正沒有象程向騰那樣,将人欣常到自己府裡去。
大家不逾距不過份,所以才能舒服的相處。
可是,這位的話,也太動人了吧?雖才初春,已确定他可以獲封年度情話王子,真的。
武梁看着那閉眼朝天,好像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的冷面統領,默了默,她很感動,真的。
但是,那不可能。她拿不到身契不可能,她拿到了身契也不可能。
她舍了程向騰投向他的懷抱?程向騰真的會撕了她吧?何況她可不想引領這京城裡的風雲八卦,小程熙大了,他面子問題要顧忌呢。還有這樣那樣現實的問題……
當然還有就是,她不願意。若能拿到身契,她的未來,是要怎麼恣意怎麼來的,她怎會又把自己賤許給誰。
可是人家話放在那裡了,總得回答,并且武梁覺得越是沉默,到最後越會尴尬,因此打着磕巴,道:“……容我,先感動一會兒。”
正努力想着怎麼婉轉的措辭才不惹人怒,誰知鄧隐宸卻不等她再說,便短斥一聲:“閉嘴!”然後站起身就往外走。
她那短暫的無語,還有她那不甚正經正式的回答,都讓鄧隐宸知悉了她的心思。所以就這樣吧,誰要聽她說出來。
武梁想我還沒正式開口呢,就見鄧隐宸走了幾步頓位,背對着她,十分粗魯地又嘲諷道:“感動個屁!兩虎相争,政治目的!剛說過的話就忘了?還真以為你多有魅力不成!”
他這般說話,不知為什麼武梁就越發感動。
她笑道:“其實我的答案是:我願意。”
鄧隐宸豁然回頭,嗯?
武梁站起身來,看着他道:“我和你,我願意象現在這樣,你可願意?”
鄧隐宸臉色瞬冷,他真心實意,而她呢,又這麼嘻哈調戲?
武梁道:“從前,我更多的是想利用你,但實際上,我很願意相信你。我有時候想過,你位高權重,未必把我看在眼裡,但我還是把我們的關系定義為朋友。可笑吧,身份懸殊,一個奴才秧子竟敢高攀至此?你會不會覺得這是玷污了你?可我心裡,的确是這般認為的。”
“你說的,累了倦了的時候,來你身邊休憩,我是想的。我也想有朝一日,你累了倦了的時候,我自有一方天地,可以供你休憩。你可願意?”
鄧隐宸在那裡站着沒動,卻也不理她,隻那麼默着。
最後到底什麼都沒說,甩袖出去了。
看那氣勢,定然還是十分生氣的吧。
武梁想,這下這同謀先生,怕是再不好使了吧。
……銀票武梁到底沒有藏在身邊,她用防水布縫死了,還在縫上繡了花做封記,然後裡面幾層的包裹好,交給燕南越保管去。告訴他乃一些女兒家私物,除他之外,不方便為任何他人知道,要防潮防蟻好生收藏不得私拆……
小秀才聽說是女兒家私物,臉紅得快滴出皿來了。然後把匣子揣懷裡,匆匆地去了。
小秀才如今是真的小秀才了,上年下場得錄,如今正加班加點的學習中,勁頭十足朝着舉人老爺的方向進發中,也成了手不釋卷的人物。武梁讓他地裡活兒别親力親為了,全部找人去作吧,勞務費她多出些就是。
咱不能因為耕地耽誤人讀書啊。
燕南越連連點頭。
還有小十一,初次小試就成了童生,武梁覺得他相當的牛掰。隻是如今,他很有些不服氣又落後人燕南越一步,說人家還要作活兒呢,他一直在學堂裡專業讀書,沒道理不如人的,如今越發的憤發了。
武梁聽了就笑,良性競争,支持。還是那句話,别學傻了。
大家都很好,隻有她,春去一年又一年,如今難道還要春待來年嗎?
想着要怎麼給程向騰提個醒,讓那貨想起她來,把她接回京去。結果沒兩天,程向騰那裡就小小滅了一些頑固的反對勢力後,又安撫好了一衆将領,也終于騰出手來,讓人把武梁接了回去。
・・・
戰争是最能磨砺人的,何況對陣全民皆兵的國家。程向騰他們後來打進北辰,最初也隻是以有組織的武梁力量為主要殲滅對象的,卻因此吃了不少虧。那些看着弱小無害的婦女兒童,但近了身,就可能忽然亮刀就刺……所以後來他們滅部族,就是真的滅……
不過短短一年多,再回京後,程向騰人就多了幾分冷硬,有了些殺伐決斷的氣勢。
小唐氏幾年不見男人,甚覺侯爺大人和先前比難以親近了許多,于是便先祭出女兒小程嫣去打頭陣。
可惜小程嫣從沒見過父親,被人教着推着,依然對這個眉眼冷硬的漢子心生怯意,不敢近前。
而程熙,雖然已經七八歲了,但還是跟個皮猴子似的,幾年不見父親雖有些許的生分,但等确認了這就是爹後,就隻管沖過去抱腰不放了。
被程向騰喝斥沒樣子也不松手,還振振有詞問他:“你不是我爹爹嗎?爹爹怎麼不能抱?”從前的賴皮勁兒全上來了。
後來程向騰坐着,他也三兩下蹿上大圈椅,非和他爹兩屁股擠一張椅子裡去,還一會兒瞅瞅臉說爹爹你真黑,一會兒摸摸胡茬說爹爹你真老。
程向騰都無奈了,“怎麼還是這麼沒規矩?”然後揪出去試功夫。
程家男兒,都有固定的練功配備:武師,陪練,小厮。小程熙不到五歲,就已經啟動練功模式,如今被老爹試,也能有模有樣來一套了。
然後兩父子又玩從前的把戲:程向騰穩身不動,展臂任小程熙來撼,能讓他彎腰或移動為輸。結果小程熙單手攀臂打秋千,晃蕩兩下見沒用,便直接舉手撓腋窩。
程向騰:……很像某人慣耍的賴招啊。
父子倆玩得呼呼哈哈的,然後程向騰一回頭,小程嫣躲在小唐氏身後,露出半張臉怯生生瞅着她。
對于這個小女兒,程向騰其實也跟小程嫣一樣,有着不知如何相處的窘迫。
後來想想也不管了,就學小程熙那樣賴皮好了,隻管過去把人抄起來,不理人家哭着扭着身子找娘親,隻管将人抱走了。被哭吵得受不了時還是用吓的,把人往空中一抛,“再哭扔了你啊。”然後又把人接在懷裡。
小程嫣真被吓住,倒也不哭了,也死死抱住他脖子不撒手了,但下次要抱,又是哭得聲嘶力竭的躲瘟神。
程向騰又無奈了,當初他也這般吓小程熙的啊,怎麼小程熙就笑得咯咯的,下回還纏着他這般玩呢。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循序漸進,倒歸結為:女兒家膽太小。
加上小程嫣長得較胖,初春時候還沒換上薄衣服,長袍子讓人顯得更圓乎。于是程向騰覺得她被精養太過,倒因此說了小唐氏幾句。之後便不大親自哄女兒,隻送些小玩藝兒什麼的了。
小唐氏對此也十分鬧心。女兒平時挺霸王的啊,說要騎馬,身邊媽媽不立時跪趴,就要叫鞭子的。隻見着自己親爹老鼠見貓似的。程向騰回京後極少在府裡呆,難得有空閑時候,又肯花心思在女兒身上,多好的增進感情機會啊,偏她總哭鬧不依。
看看那父子倆相處得多親密,倒襯得她這個嫡女比那個小賤種還上不得台面似的。
她也想讓女兒多軟化侯爺些呢,結果指望不上不說,反讓她落了埋怨。
道理又講不通,小唐氏氣得私下悄悄拍了女兒屁股兩回。
小程嫣越發的委屈,越發不肯親近程向騰了。這個人,讓她害怕,讓她挨打,奏是個壞人。
武梁回來後,也感覺到了程向騰的變化。她想程向騰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若真的心腸冷硬了起來,這位侯爺大約也就快無敵了。但她是個會害怕他的人麼?當然還是該如何便如何了。
加上小程熙見着親姨娘,從前的種種親昵不過一日功夫便全回來了,在洛音苑裡蹦上蹿下鬧騰得不行。
于是洛音苑裡,白天一派喧鬧,晚上一片和諧。
小唐氏那口氣堵得,着實不輕。
當初武梁為什麼被送到莊子上去的?
當時說法是因為行為出格,滑雪事件中未顧及主子安危啊。
可是幾年過去,她思得如何了呢?不但不老實呆着,反而私自離京遠赴邊關去了呀。作為一個奴婢,沒得主子同意,作為一個小妾,沒得主母同意,想走就走放肆而為?
這哪裡有思過,分明半點兒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了去啊。該罰,該重罰!
所以武梁回府後,功不功的先不說,這第一罰,總是推不脫逃不掉的。
武梁回府後的第二日,早上請安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到了午時,小唐氏忽然着人叫武梁過去回話。
問責。然後,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