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忽然升級,随身配置也得跟着升級。聖旨雖然是讓他“即刻”赴任,卻也容他即刻成五天。
交接原本手裡的工作,挑選親兵随扈,安置家事……林林總總,時間隻嫌不夠。
程老夫人哭得什麼似的,為一個兒子的死,為另一個兒子的離開。戰場上刀槍無眼,她的男人,她的長子,都交待在那裡了。卻眼看着另一個兒子也正奔赴向那裡,心裡真是各種狀味。
老太太病躺了幾天,然後堅強的撐住了。兒子要走了,兒媳懷着孕,如今府裡,又得她壓陣挑梁了,她不能倒下呀。
還有,老太太心裡有種不足對外人道的隐憂: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二兒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小程熙可是他僅有的根苗了。雖然媳婦兒懷裡還揣着一個,但到底沒有這個現成又大隻。小兒難養,從揣着到生出來,再到長這麼大,哪個環節出問題都會前功盡棄。何況那懷着的是男是女又有誰知道。
反正期待那個,但更千萬要保護好這個呀。程老夫人對小程熙的飲食起居越發上心,甚至聽了武梁的建議,每天早晚都抽空定時和小孫子一起活動。一會兒不見就着人悄悄去尋。
小程熙賣得了乖,也耍得了寶,祖母這般寵着他,小孩兒心知肚明,鬧起來也很有些無法無天。有時老太太氣得沒法,追在他身後大呼小叫的,有時他淘天淘地,哭叫得氣勢澎湃的。同樣挂了白的榮慈堂裡,偏偏一派别樣生機。
因為程老大之死真心悲傷的,府裡估計也就程老夫人自己了。
男人這般給力,升職升得停不住啊,唐玉盈心裡甚美。更讓她得意的是,她如今懷着身子男人出征,最好不過了,在府裡還要安排侍妾通房嘛,去了前線,行軍打仗,哪裡還顧得上女人。
侯爺自己說的,不帶随侍女眷。
啊,侯爺,自己也升職成了侯夫人了呢,唐玉盈真是醉了。
實際上當然不是顧不上。若前線顧不上女人,那前鎮北侯夫人這些年誰顧着呢?
普通士卒行軍打仗不能帶女眷,但做為主将,他在充州城裡是會有将軍府的,府裡會有女眷服侍生活的。上馬奔戰場,下馬上繡床,男女統戰遍,龍馬精神萬年長。
啊呸,猬瑣了。充州啊,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可以追着落日盡情跑馬的地方啊,武梁從聽說程二晉級成功之後便一直躍躍欲試。
或者說,她是對程向騰升了職,準備上戰場這事兒,最為興奮的人。
因為程向騰是個武将,因為程向骥生病躺倒,因為北辰生亂邊關不穩,武梁對從軍打仗這事兒,真是進行過無數次的想像,所以現在程向騰出征,可以說,她早就已經在心理上準備好了。
她想跟着去。
戰中是最容易立軍功的地方,就算她是女子,不能掄刀和敵人對砍,但施點兒小計想點兒折之類的事兒總能幹,自己用心,那裡又能提供更多的機遇,總能碰到發光發熱的時候。
程向騰是一軍主帥嘛,憑關系拼人情,她到時求着他給她報份軍功好了。或者自己拼不到軍功,也可以向那些圖銀子錢的兵卒校尉之類的低介軍士買換軍功。
有這軍功傍身,若能再得了朝廷嘉獎,那她就是個社會人了。
朝廷有規定,對服過役回了鄉的退伍人員有人身傷害的,是要罪加一等的。
而對于有軍功之人,那更是會上了兵部典冊,有專人每年發放恤銀或慰問品的呢。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這麼一個環節,就算她将來跑不出府去,尋常也不敢有人找她尋釁滋事甚至随意傷害了。
因為有第三方過問哪。
何況向來武将府裡家奴随主子上戰場得軍功,然後建牙開府的大有人在。單是程府,從前跟着老侯爺的随從奴才們,如今做到三四品将領的也有不少,據說程家軍裡的骨幹份子,就有相當一部分是這樣的出身。
她一個女子,有了軍功也不求聞達于仕,圖個獨善其身應該也不難吧?到時若程府打壓,或朝廷對個有功女子不支持不眷顧,也可以想法引導民聲輿論來做聲援。
武梁有預感,這次,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或者說,她一遍遍翻看那些典籍文書時,盼着等着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她一定要争取随侍,争取立功才行。
――可她怎麼想都是白搭,男人說不帶,她哪裡作得了主。
當然男人要走了,至少是不能留武梁在府中被菜的。程向騰對武梁的安排是,送去莊子上思過。
――理由嘛,就是上次滑雪事件。當時二奶奶受驚,其後發現小少爺也夜夢繁多,疑似受驚。所以對于安排小少爺在那裡滑雪以及引起後來事故的首要人物五姨娘,男人将其定性為行為出格,未顧及主子安危,該罰思過。
理由什麼的,都是浮雲。結果才重要。
反正去不了邊關,送莊子也很好。那裡是另一種形式的天高皇帝遠,她盡可以自己作主。于是她琢磨着的是,她該如何進行她的立功之路。
當然,想立功連邊關都去不了,還立個P的功啊,先琢磨琢磨莊子和邊關間的路程好了。
卻誰知,連莊子也不能愉快的去了。
・・・
娘家得重用,宮裡珍妃娘娘這幾日面上着實有光。當然私底下,心情也是相當的好。
上這個上那個,想打散他們程家軍,結果個個無功而返。鄭将軍他們,給力呀。
如今強敵來襲,又要夾着尾巴使喚程家軍了。偏這時候,向骥撒手。向骥去得,也太是時候了。
北辰兵磨磨蹭蹭的這許久,如今說來便氣勢洶洶勢不可擋,逼得上面隻好再用程家人領兵。可以頒他們一個最佳好敵友獎啊。
如今二弟上馬,相信過不了多久,又會是一支強勁完整的程家軍在握。
而六皇子,也正式上朝理政了。
一切,都剛剛好。
珍妃臉上露出笑來。
隻是掂掂手裡的各方勢力,還是覺得不夠,得更紮實才行。
還有二弟那個姨娘,非常的,有意思。
珍妃看看手邊紙張上似亂卻有序的畫着的關系圖,嘴裡輕輕念叨着:“太後,柳水雲,德妃,申建,聖上,鄧統領,二弟,程家軍……”臉上的笑容更甚。
程向騰離開的前天,久雪放晴。太陽露了笑臉,卻弱弱無力的挂在天邊,消融的積雪讓空氣更加的冷冽入骨。
宮裡卻忽然來了位太監。拉拉雜雜和老夫人說着珍妃娘娘對前侯爺殁的痛心,對新侯爺将奔赴戰場的不放心,說珍妃娘娘感念生離死别,十分傷懷……
那太監童鞋好像就是珍妃附體似的,竟然捏着手帕和老夫人相對垂淚了那麼一會兒。
讓武梁相當驚訝的是,最後太監竟然是說珍妃十分想念小侄兒,想要帶進宮去見一見。
更讓武梁驚訝的是,老夫人傷痛,唐玉盈有孕,于是作為能哄住小程熙,又具有可能不出錯特質的人,她被選中帶着小程熙一同進宮謹見貴人。
哎呀媽呀,巍巍皇城啊……
程向騰去了遙遠的西山大營,武梁就算覺得再不對勁,也隻能一邊悄悄讓人去給程向騰送信兒,一邊梳妝打扮起來,讓自己更像個本份的丫頭,然後跟着入那幽幽深宮。
什麼哄得住小程熙,什麼應變機敏禮儀尚可。這樣的人很難找嗎?需要她這個奴才跟着。
大家子裡的公子哥兒,在親近的人面前再淘氣,但到了正席上,該有的規矩禮儀是樣樣都有反複教導的,小程熙并非不分場合的混鬧。
所以武梁根本不信讓她進宮的那套說詞。尚宮局裡會沒有善哄小盆友的人麼,随便出動一兩位,那都是高精尖級的好不好。
她猜測,自己跟珍妃從來不搭嘎,當不會惹到她什麼。那應該還是跟唐家有關,比如皇貴妃娘娘心下不爽她,要珍妃宣她進宮來好收拾了她?
宮妃就算擔了程向騰的怒,也咋不了她一半點兒去。而唐家和唐玉盈,就隻管跟程向騰愉快地玩耍吧。
若真是如此,自己要如何應對呢?
是霸氣側漏表示“老娘給唐玉盈下了XX毒了,你不放老娘出去,某時某刻她必死無疑”,還是軟妹求告“好漢饒命,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再不敢興風作浪惹主母不開心。以後奶奶說是燈我就添油奶奶說是廟我就磕頭奶奶說她要男人我就把男人綁她床上讓她開心開心”……
一路想着,沒有想出什麼破法,卻就已來到了宮門口。
武梁擔心着自己進去還出不出得來,就看到唐玉盈朝宮門口一位勁裝男子走了過去,一臉笑意的叫了聲:“大哥!”
竟是程侯爺大舅子唐端謹大人。
武梁腦子靈光一閃,迅速也朝着唐端謹撲了上去,跟着大聲的哭嚎起來,“唐大爺,你饒了奴婢吧,你饒了奴婢呀!!!奴婢沒有惹我們奶奶不高興,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那麼,下一章明天看吧。(有進步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