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府失守,李國英倉皇逃過長江。而從沔陽過江的順軍數萬沿着江岸已經打到了距離武昌四十多裡的金口,這讓左良玉驚駭無比,又想下令全軍撤退離開武昌。
擁兵自重,畏敵如虎,再加上年老病弱,左良玉現在已經沒有了一丁點的進取心,滿腦子想得都是保住自己手中的軍隊,隻要有軍隊在,左家就有榮華富貴在。
所以,雖然監軍禦史黃澍極力鼓動他固守武昌,左良玉也不為心動。
主将萌生退意,手下的官兵自然有同樣的想法,和兇惡的闖賊作戰,傻子才願意那樣做!但總不能就這樣走了,走之前必須要做點什麼,至少要弄點好處才行。去找甯南侯要開拔費不現實,隻能向城中的百姓收取。
于是武昌府的大街上士兵們成群結隊,對着滿城的百姓進行搶劫。
武昌城内的一條街道上,劉能身穿勁裝帶着幾個全服武裝的部下呆呆地看着城内的情形,看着左軍士兵對百姓們的劫掠,他的手下人人面露不忍之色。
在平南軍中,是斷然不允許出現荼毒百姓的事情的,這樣的惡行被抓住肯定會被鎮撫司斬首示衆。可是來到武昌這些天來,這樣的情形已經司空見慣,左軍軍紀之差已經到了駭然聽聞的地步。可看到這樣大規模的搶劫時,劉能等人還是覺得怆然。
這樣的軍隊真的能指望住嗎?侯爺他老人家是不是高估左良玉!劉能心中感慨着,帶人向監軍禦史黃澍的府邸而去。
劉能等人身穿軍服手持武器,都是官軍的打扮,一路上倒也沒有左軍士兵招惹他們,順利的來到了黃澍的家,見到了黃澍。
“你是平南侯的人?”看了劉能手中的名帖,黃澍狐疑的問道。平南侯陳越遠在揚州,手伸的也太長了吧!
“是,在下是平南侯屬下參将劉能,封侯爺的命令來武昌公幹。”劉能的身子站的筆挺,直視着黃澍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回道。為了便于劉能行事,陳越給了他一個參将的身份。畢竟敵情司什麼的在平南軍内部叫叫還行,并非大明體制内的編制。
“平南侯派你來武昌作甚?見我又是為了什麼事情?”黃澍淡淡的問道,他對陳越的名氣自然久有耳聞,立下護駕定鼎之功,年方弱冠得封侯爵執掌江北軍政大權,這樣的人物他又豈能不知曉。
“闖賊大軍壓境,武昌地處五省通衢,長江上遊,屏蔽着南京。一旦武昌失守,闖賊必然會順江而下,威脅到南京。可我觀現在武昌守軍士兵間議論紛紛,皆言甯南侯要帶領大家離開武昌。不知是真是假?”
劉能沒有回答黃澍的問題,而是問道。
“真如何,假又如何?”黃澍不悅的問道。武昌軍隊的守還是撤,上有督師袁繼鹹,下有甯南侯左良玉和他這個監軍禦史,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參将過問!
“呵呵,黃大人想必已經知道,滿鞑眼下分兩路大軍攻打我大明,一路就追在闖賊的身後。另一路卻經歸德徑直攻向了揚州。平南侯他正帶着大軍死守揚州,已經和滿鞑展開了數場大戰。以侯爺的威武,以我平南軍的戰力,把東路滿鞑擋在揚州甚至擊敗滿鞑毫無問題。
可怕就怕西面的滿鞑無人阻擋,任憑他們順着長江殺到南京,如此即使我平南軍打得再好,也于大勢無補。所以武昌的攻防不僅關系着武昌一城,實乃也影響着我平南軍的決策。”
劉能平靜的分析着形勢,令黃澍心思震動。
同樣是一鎮軍隊之主,人家平南侯陳越在揚州抵擋着一路滿鞑進攻不說,還心系千裡之外的武昌。而甯南侯左良玉呢,隻知道保存自己手裡的這點軍隊,隻知道挾軍自重,這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實不相瞞,甯南侯已經決議退兵,後日全軍就會從武昌撤退。”黃澍苦笑着說道,左良玉的撤退必然令朝廷震怒,他這個監軍禦史實在失職,還不知道會得到朝廷怎麼樣的懲罰。
“黃大人,恕我直言,咱們不能任由甯南侯這樣下去。甯南侯若是這樣帶兵撤退,必然會使得朝廷大震,到時您這監軍臉上須不好看,說不定會受到朝廷的追責。”
“我又能如何呢,我雖名為監軍,手裡卻無有一兵一卒。甯南侯跋扈已久,面上雖然對我還算尊敬,可何嘗把我放在心裡!”黃澍苦笑道。
“不然,甯南侯雖然位高權重,可他部下并非鐵闆一塊,常登、徐勇、吳學禮,這些人都是這兩年才跟從甯南侯,原先都是統領一部軍隊,都是世代軍戶出身,應該會心向朝廷。”劉能提醒道,來武昌時間不長,可他也把左良玉屬下大将的情況打探了清楚。
“你是說,咱們越過甯南侯,直接對他手下總兵下手?”黃澍臉上躍躍欲試,内心已經充滿了驚喜,隐隐然已經把劉能看作了自己人,可見他打這個主意也已經好久。
“不過眼下敵軍大兵壓境,恐怕不是良機吧。”黃澍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敵兵壓境,正能看出各将是怎麼想,也正是咱們上下其手的好時機。若是事情順利的話,說不定黃大人您能掌握這數十萬左軍,到時和督師袁大人配合把什麼闖賊滿鞑統統擋住,立下如此功勞,朝廷肯定對大人您大加封賞,就是任個總督也不為過。”
劉能的一番話簡直撓在了黃澍的癢處,令他聽到心潮澎湃。
“我代表平南侯會全力支持黃大人您,咱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事情肯定能成!”
劉能說着從懷裡掏出大疊的紙張放在黃澍面前,黃澍伸手撚起一張看去,竟然是價值一千兩的銀票!
“南京四海商行開具的會票,在南京揚州蘇州各大城市皆有分号,見票即兌,共三十萬兩銀子,足夠黃大人您拉攏分化甯南侯手下各大總兵。若是不夠的話,黃大人盡管說,銀子沒有問題。”
看着眼前白白的紙張,仿佛大堆白花花的銀子就在眼前,黃澍隻覺得腦子嗡嗡直響,劉能後面的話再也無法進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