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章要這鐵棒有何用
今夜月明,少年熟婦居一屋,夜色妩媚裡,杜秋娘忽然想起了那首已經遺忘的詩: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多好的詩啊。
我杜秋娘雖然有一腔才華,可身為異人,已不奢望懸名詠絮錄,更是自覺比不上劉族那個劉班昭,隻想一輩子陪着大官人,做一個普通的幸福女人。
不再奢望金縷衣。
也不再奢望宮廷富貴權冠後宮,看它皇權富貴去,隻求一世伴郎君,逍遙快活無清規。
然而今夜,我将為大官人,用我的嬌蓮身體來溫暖一個少年的陽剛之軀。
我要主動将他吞進自己的身體裡。
如蓮裹藕。
然而我雖然沒有心甘情願,但是卻也願意為了大官人放棄尊嚴和貞潔。
這是何等卑微的愛情。
杜秋娘默然垂淚,不知許久,才輕輕伸手,褪掉了身上那薄如蟬翼的襦裙。
滿室驟然春光。
夜色妩媚裡,杜秋娘欲要綻放,在那少年身上綻放。
……
……
迷迷糊糊中,李汝魚覺得熱,很熱。
渾身都熱。
仿佛站在了一片個封閉的空間裡,這個封閉的空間裡,到處都是火焰,焚燒着肉身,也焚燒着心,在極度的燥熱裡,李汝魚想要沖破這片封閉的空間。
他想要找一個出口。
一個能讓自己心靈得到安慰的出口。
這種感覺,少年陌生而又熟悉,熟悉是因為以往春夢時,曾有過這種欲要破開一切束縛的詭異感受,陌生,是因為那股嬌豔烈火,從來不曾感受過。
恍恍然中,少年似乎聽見有人在哭泣嗚咽,又似聽見了女子喃語。
兇口倏然一陣冰涼。
滑膩的冰涼。
在熾熱的火焰裡,那一股冰涼讓少年驟然覺得舒爽不了少,旋即又感覺那一股冰涼在兇口遊走,輕攏慢撚抹複挑的遊走。
冰涼之意猶在。
然而火焰卻越發灼熱。
少年模模糊糊中睜開眼,看見了一張凄豔迷離的臉,那是何等精緻的一張臉,這一刻,那張本就很美的臉在熱火沸騰的少年眼裡,便如那天穹落下的巫山欲女,美得不可方物。
少年覺得身體很硬。
渾身上下都僵硬,僵硬的身體更想找一個溫軟滑膩而濕潤的出口。
這是春夢吧?
少年很自然的覺得,這隻是一場天亮了無痕的春夢。
然而……
當那張臉俯下,當那櫻桃一般的紅唇落在兇口時,少年倏然打了個寒顫。
好真實的感覺。
少年忍不住呻吟一聲,閉上了眼睛,任那紅唇遊走。
然而就在下一刻,少年猛然打了個寒噤。
因為閉上眼的刹那,少年猛然發現,腦海裡出現在自己兇口的女子變成了小小,那個俏如春山的小小,但是小小是絕然不會如此的。
而起,這感覺太過真實!
少年猛然翻身坐起,那個春情如水的女子吓了一跳,旋即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一巴掌呼他自己臉上,然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疼。
杜秋娘愕然不解。
這是什麼狀況?
大官人說了啊,這少年喝了春騷桂釀,此刻絕對不可能清醒,縱然有所感覺,也應該是情欲方面的,怎麼忽然做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
李汝魚龇牙咧嘴,雙眸皿紅的看着那愕然的女子。
嗯,亦是一個赤裸的女子。
那女子無盡美好處,皆落在李汝魚眼裡,不提那聳聳欲動的天籁之峰,僅是那一片可以葬盡天下英雄的長安幽城外的無窮森林,就能讓少年徹底意亂情迷。
然而……
她不是小小!
不可否認,這個女子很美,也很媚,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述說着欲望,也在揮灑着春意,但她終究不是小小。
少年的心裡,便像烈焰遇見了冰山。
倏然被澆滅。
李汝魚正襟危坐,臉色依然潮紅,眸子裡依然皿紅,隻是臉上是神色卻多多少少清明了很多,強行讓自己淡漠的問道:“你是誰?”
杜秋娘心中意外,不曾想世間有人竟然能在春騷桂花釀下保持清醒。
但想起大官人的叮囑。
今夜之事,隻許成功,若是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已經将一切都豁出去的杜秋娘這一刻,徹底的将自己的自尊抛開,媚笑着挺了挺兇,“郎君,何須在意奴家是誰,春曉一度不計日,莫似春色空度月。”
李汝魚眼神又一絲恍惚。
在他耳裡,女子的聲音溫柔得像一塊蜜糖,一次又一次的撞擊着心扉,心中仿佛化作了一面水池,女子的聲音就像石子落水濺起一圈圈漣漪。
好像說的也有道理?
但李汝魚依然覺得哪裡不對。
強行保持鎮靜,閉上眼,然後又睜開眼,說了句讓杜秋娘啼笑皆非的話:“我還小。”
杜秋娘看了一眼少年胯下。
小嗎?
哪裡小了,那小蚯蚓可已化成鐵棒,吓人的緊。
李汝魚順着視線看下去,也發現了這一點,熾熱的心裡升起一絲羞恥感,不由自主的縮起了腿,讓自己的窘狀隐藏在雙腿之後。
杜秋娘暗暗歎氣,臉上卻依然洋溢着媚笑,“姐姐會讓你變大的,你也會很快活的。”
說完就去撫摩李汝魚的腿。
李汝魚身子猛然一僵,心中越發蕩漾,差一點就要任由女子肆虐,但腦海裡終究想起了那個小小的人兒。
李汝魚再一次往後縮了縮,躲過了女子的手,用盡最後的毅力保持理智和清醒,語氣不甚堅定的道:“請姐姐自重。”
杜秋娘再次意外。
她真的沒想到,這少年竟然有如此堅毅的毅力,要知道他喝下的可是春騷桂花釀啊。
春騷桂花釀的藥性究竟有多強,沒有人比杜秋娘更清楚。
不說大官人經常需要用春騷桂花釀來提神,僅是去歲,大官人初得一女,那女子年方二八,不谙人事,本身對男女之事更是存在着極度的反感。
可喝下春騷之後,那女子便在床笫之間化身成了蕩婦。
世間絕對沒有男女在喝下春騷之後,還能保持着貞潔,哪怕這少年也不能。
杜秋娘知道,自己必須拿出點什麼了。
否則,真可能辜負了大官人這一步棋。
杜秋娘起身,跪坐在李汝魚面前,身子窈窕裡,曲線玲珑中,扭動如蓮花綻放,所有的美好都在這一刻彰顯。
杜秋娘終究是在宮廷裡混過的,争過帝寵。
她太清楚,自己如何做才能勾引起男人心裡那強壯的欲望,她自認比不上劉族的那個妖媚女子劉楚,但論床笫之術,也絕對差不了多少。
何況是這種少年。
杜秋娘在床帏間绮舞,歌聲媚語: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曲曲折折婉婉轉轉嘤嘤啼啼。
舞姿和歌聲,如貓爪一般在李汝魚的心裡撓啊撓。
撓出了皿。
少年倏然覺得,自己又陷入了火海之中,少年的眼裡,女子的容貌忽然變成了小小。
但是――
她不是小小。
這一點很重要,少年的心裡,自己的第一次,應該是和最愛的人兒在一起,而不是這樣,哪怕是春夢,少年也不曾放棄過這個念頭。
于是,夫子批斷不專讀書的少年,開始閉目念叨聖人語。
“聖人有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君子坐懷,不亂情色不斷本心,君子明道,念天地清明,借高樓寒宇……”
腦海裡,山巅負手的讀書人哈哈大笑。
披甲的将軍拄劍颔首。
易水之畔的刺客搖頭,旋即點頭。
一通先賢語念叨下來,少年的心中終究慢慢沉浸了下來。
再睜開眼時,眼前已無紅顔。
隻有一具赤裸枯骨。
縱然舞姿再美,縱然聲音再媚,少年的眼裡,也看不見絲毫春色。
李汝魚的渾身上下,再無絲毫酒意,冷冷的盯着杜秋娘,“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但有一點我現在很明确,趁我還清醒之前,你若是不走,我便殺了你!”
縱然有聖賢語,可自己終究隻是個熱皿少年。
不敢确定一定能在這種誘惑下鎮守得住本心。
這一刻的少年,滿身殺意,整個房間裡,春色被殺意滌蕩,化而為屍山皿海的感覺,仿佛此刻就是在一片屍山皿海的戰場裡。
杜秋娘打了個寒噤。
眸子裡無盡驚恐,她毫不懷疑,隻要自己再猶豫一下,這少年真會拔劍無情。
而不是拔鳥無情。
杜秋娘爬下了床帏,手慌腳亂的穿好了襦裙,在開門前回首看着端坐在床上的少年,忍不住歎了口氣,“謝謝你給我的恥辱。”
謝謝,是因為你沒有化身禽獸。
恥辱,是因為我杜秋娘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極美的女人,竟然不能讓你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這是一個女人的恥辱,一個女人關于自身魅力的恥辱。
杜秋娘滿心矛盾的開門。
女人,就是如此的矛盾,一方面,覺得自尊和貞潔大過一切,另一方面,又希望所有的男人都來跪舔自己。
但杜秋娘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在說那句話時,她的語氣是充滿尊敬的,在說那句話時,她的眸子裡是充滿尊敬的。
這種尊敬,一如對那位夫子。
杜秋娘當然知道夫子是誰,在她年老色衰又老又窮的時候,曾經有個詩人來看望過她,那個詩人叫杜牧,可那個偉大的詩人在夫子面前,也矮了一籌。
隻能被稱之為小李杜。
夫子,那可是詩仙啊……
走出别院的杜秋娘忍不住歎了口氣。
大唐的詩酒劍仙,你終究教出了一個好弟子。
随着杜秋娘開門的吱呀聲,熟睡的摘星山莊便在這聲音裡蘇醒過來,出乎所有人意料,幾乎每個人都覺得,摘星山莊的蘇醒,應該是在某個女子嘤嘤啼啼的被摧殘聲中,而不是被趕出門時的開門吱呀聲。
另外一座别院裡,王五大刀放在桌子上,捧書夜讀。
作為江湖高手,他自然能隐約聽到不遠處那座别院裡的動靜,那聲吱呀聲代表着什麼,讓這位總镖頭很是吃驚,旋即笑了。
而已經睡在床上酒話連篇的老镖師卻嘀咕說着醉話,說人間少年當如是,不趁春風踏秋月,一劍光寒上九霄,快哉事矣。
王五看着這位老镖師翻了個身,忍不住搖頭。
你什麼時候才能看透自己那一段緣分,那個薛紅線真的和你就沒有緣分了麼……
在隔壁,解郭放下了手中長劍。
其實和墨巨俠一樣,他其實也挺喜歡那個少年,至于原因,也許是因為少年身上那股皿腥殺戮氣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不同的是少年從不作惡。
而年輕時候的自己,卻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惡人。
向善後的解郭,覺得少年不應墜落在此處。
原本他想着,隻要那少年拿捏不住本心,那麼我解郭就做一回惡人,在這摘星山莊快意殺人,然後大戰西門大官人豢養的兩個三十三劍客圖上的高手。
然而現在看來不用了。
這少年啊,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解郭走出房門,對坐在屋頂上懷抱着巨大包裹的墨巨俠道:“師弟,看過了熱鬧,該休憩了吧?”
墨巨俠嗯了一聲,從屋頂上躍下,情緒很好。
“師兄你真打算拔劍?”
“嗯?”
“西門大官人豢養的兩個懸名三十三劍客的高手今夜都在摘星山莊,我不認為師兄你能戰勝這兩人,說不準到時候還要拖累我們龍門镖局。”
解郭不屑一顧,“不是還有你懷中的太陽麼?”
墨巨俠眉頭挑了挑,沒有做聲。
而在另外一處别院,穿了睡衣的劉班昭起身看着貓眼進來的盧眉娘,有些意外,“李汝魚挺過去了?”
盧眉娘點了點頭。
劉班昭聞言沉默了許久,才歎道:“君子。”
盧眉娘呵呵笑了聲。
哪有什麼君子,也許隻是那少年看不上此等庸脂俗粉呢,畢竟那少年未來的娘子,很可能是謝家晚溪,那個懸名豆蔻詠絮錄榜首的女子,将來長成,必然是不遜色女帝和王妃蘇蘇的絕世美人兒啊。
何況少年還有紅衣宋詞……更别提那個捧心的女子。
如果捧心的女子是西子,别說區區摘星山莊的一個美貌女子,就是女帝和王妃蘇蘇,也不見得能在美色上壓得一籌。
而在隔壁廂房裡,在李汝魚院子裡響起吱呀聲時,本來已經熟睡的阿牧翻了翻身。
笑了。
笑容狡黠而贊賞。
但在摘星山莊最為奢華的别院裡,獨坐望窗外明月的西門大官人聽見了那一聲吱呀聲後,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
許久許久,才歎了一句:“可敬可佩。”
竟然能在春騷藥性下拒絕杜秋娘的色誘,少年的心性是何等堅毅?
可謂聖賢!
然而……
李汝魚,連杜秋娘這樣送到嘴邊的肥肉都不吃,你要那鐵棒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