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章雛鳳很惆怅啊
婦人擱下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穎兒在一旁捂嘴偷笑。
婦人瞪眼,“不好麼?”
穎兒不敢欺君,“字是很好,可也不是很好。”
江山依舊很好,但寫得不是很好。
婦人無語。
忽然聽得殿外極遠處傳來一陣輕微喧鬧,不由得蹙眉,“怎麼回事?”
有人敢闖垂拱殿?
穎兒急忙出去,婦人也沒放在心上,隻道是宮女們起了争執,剛拿起折子看了不到十行,便聽見殿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婦人訝然,起身走出垂拱殿,便看見一臉無奈的穎兒陪着兩人走向這邊。
婦人笑了。
揮揮手,示意讓穎兒将他們帶過來。
兩人,一老一少。
老者身着朝服,豁然是一部之首的尚書謝琅。
少者,十二歲的謝家晚溪。
小姑娘如今身高不見長,倒是長發蹿的飛快,已經漫過臀部,直直劈落到了腳膝彎處,如一汪黑色瀑流,端的是驚豔。
小姑娘氣鼓鼓的漲紅着臉。
身後更着謝琅,這位老尚書看似驚惶有加,可那穩笃的步伐出賣了這位老尚書的心思,顯然也是支持被他寵溺得有些無法無天的孫女。
婦人看在眼裡,也沒生氣。
爺孫倆來到垂拱殿門口,小小看着殿上的千古女帝,也不跪下行禮,謝琅倒是老老實實的跪下了,婦人也不免禮,故意懲罰一下這位老尚書。
小小脆生生的問道:“敢問陛下,何謂君之仁?”
婦人哦了一聲,暗暗頭疼,這丫頭可是懸名詠絮錄榜首的小家夥,自己可得打起精神應付,别陰溝裡翻了船。
同時也有點暗暗同情李汝魚。
将來有這麼一個聰慧女子為妻,也不知道會有何等凄涼的家庭生活。
笑道:“依晚溪之見呢?”
小小毫無畏怯,“小女子之見,君為萬民之父,為父之仁當為子善。”
婦人哦了一聲,“朕有虧大涼子民否?”
小小點頭,“有。”
穎兒聞言吓了一跳,深恐陛下暴怒,就讓這位謝家晚溪吃不了兜着走,直到看見女帝依然溫和笑着,才稍稍放心。
不知道為什麼,穎兒看見謝晚溪就很喜歡。
跪在地上的謝琅不發一語,臉上卻絲毫沒有擔心,這些日子和孫女相處,太了解這丫頭了,再怎麼恚怒,也會有理有據以德服人。
純甄教的好。
應該說,是那個詩仙教的好。
婦人笑着問道:“那你說說看,朕虧了何人?”
小小卻沒有跳進坑裡,認真的說道:“陛下為天子,計天下子民,虧一人可,但不可虧天下人,可死一人卻不能活天下人,意義何在?”
婦人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丫頭聰慧至此,竟然一句不提李汝魚,知曉她心思,婦人也不惱,“你可問過謝尚書意義何在?”
小小倔強的仰起頭,“祖父說了,意義在天下,但在小女子看來,天下的意義,都不如小女子心中的意義,是以想問陛下,為何不挽之?”
我心中的天下,是那個人。
他就是我周小小的活着的意義。
婦人有些動容,旋即有些哭笑不得,天下大事,豈可以和兒女私情并論,“朕知你心思,但有些事站在朕的角度,沒有大小之分,所以呢,你說什麼都沒用,你要罵朕是昏君也好,朕都恕你無罪,不過有一點朕要說在前面,你罵朕,朕就将氣出在他身上。”
小小一臉恚怒,“你……”
婦人呵呵一笑,拾步下階,撫摩着小小的頭頂,“朕和你一樣,也很擔心他,所以别鬧了,好好等着就是,他會回來的。”
小小默然不語,眼睛卻紅了。
婦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謝琅,笑眯眯的,“謝尚書,家風甚好啊。”
謝琅擡頭笑了一笑,假裝糊塗,“謝陛下誇獎。”
婦人無語。
拉起小小的手,走回垂拱殿,一邊走一邊說:“朕知道你擔心他,也在埋怨朕為何要将他送到那樣一個絕地去,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呢,陳郡謝氏出身,如今懸名詠絮錄榜首,那少年沒有點拿得出手的家底,陳郡謝氏會讓你倆在一起麼,難道你真想等他累官到書十歲後再娶你過門?”
卻沒有管跪在地上的謝琅。
謝琅反而松了口大氣,孫女頂撞陛下,對自己的懲罰越重,孫女就越不會有事,幹脆就這麼跪着,優哉遊哉的賞起了垂拱殿前小花園裡的花花草草來。
婦人繼續說道:“你應該知曉了,朕不僅讓秀才、來臣俊去了,也讓老監正和薛盛唐去了開封,當下這個局面确實在意料之外。”
小小寒着臉,有點不高興。
婦人忽然有些好笑,強忍住笑意,“朕很惆怅啊。”
小小訝然,嘟囔道你是天子,還有什麼好惆怅的。
婦人扶額,“柳隐有個小侄兒,年方十六,聽說很仰慕你啊,朕倒是真心想撮合,要不,朕給你們賜婚?”
小小吓了一跳,嘟嘴,“不要!”
還是忍不住問道:“他真的沒事嗎?”
婦人笑眯眯的,“沒事,我相信他。”
不知道為何,小小心裡一跳。
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女帝說這話笑着的神情,雖然更多是天子風度,可言辭裡,小小品味出了另外一種情緒,似乎……有點像男女之間的信任啊。
難道陛下……也喜歡我家魚哥兒?
小小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慌不疊擺動小手,小聲自語,“不會的不會的,小小你一定是想多了。”
女帝都多大了,怎麼可能會喜歡魚哥兒。
婦人看得莫名其妙,也沒問她,走到書桌前,拿起桌子上那本大儒蘇伴月的著作《論君策》丢給小小,說道:“你是朕玉口親封的雛鳳,今日頂撞朕,也不重罰你,宮禁關閉之前,罰抄《論君策》。”
大涼的雛鳳當下頓時很惆怅……
毛秋晴也很惆怅。
當日在觀漁城一戰,兇口被趙飒所傷,留下了一道疤痕,剛剛淺淡了不少,這一次在開封城外又被嶽單長戟所傷,不巧的是劃掉了疤痕,但會留下更難看更深的疤痕。
毛秋晴第一次覺得兇大是件壞事。
要是自己稍微平兇一點……看了一眼在照顧李汝魚的阿牧,毛秋晴暗想,要是像阿牧一樣,這一次就不會受傷了。
可惜天賦如此。
但也暗樂,乳不巨何以聚人心啊……
實際上阿牧也很不錯,隻不過和毛秋晴比起來,真心有些無力。
毛秋晴的目光忽然凝滞了刹那,盯着暗牧的鬓角看了許久,作為北鎮撫司的三把屠刀之一,毛秋晴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猛然發現一個秘密。
這不是阿牧的真面目,她易容了!
阿牧為什麼要易容?
她是個異人,那張真正的臉是極醜還是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