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78章女子舞劍,文人屠龍

  青城天下幽。

  大涼天下名山勝地無數,三山五嶽各有風騷,然而蜀中名山僅青城峨眉,其中峨眉金頂佛光馳名天下,青城卻要落寞得多。

  滾滾大水,從蜀地之西那片群山洶湧而出,多生水患。

  永安九年,一次席卷數百裡的洪水傾瀉蜀地,緻使百姓流離失所者達十萬之衆,家破人亡慘不忍睹,女帝陛下忍無可忍,從工部指名道姓派了一位李姓官員前去治水,已三兩年,還無喜訊至臨安。

  青城,便在那片大山的一側。

  青城山空翠四合,峰巒、溪谷掩映于繁茂蒼翠的林木之中,又有諸多道觀亭閣,皆取材自然,不假雕飾,與山林岩泉融為一體,體現出道家崇尚樸素自然的風格。

  青城之幽,猶在後山。

  一片蒼郁松柏間,溪水潺潺,雖是夏初,清涼之意卻如秋來。

  林間,有遊龍。

  龍生千爪,黑白相間,宛若山水間的一副水墨畫。

  細眼看去,才發現是位女子舞劍。

  女子手執雙劍,短劍如雪,尺長,長劍如墨,三尺有餘,劍随身走,翩若蛟龍驚若遊鴻,再襯着一襲紫衫,美輪美奂宛若畫中而來。

  驚豔着走散了故人的舊時光。

  一溪之隔不遠處,有白發蒼蒼着青衣的年老道士手執拂塵立于大石。

  林間無風。

  但黑白雙劍遊走如陰陽而生風,聲聲尖銳不絕于縷,蒼柏樹上飄下新綠枝丫,宛若飄雨,端口處平整如刀切,沒曾落地,便又被看不見的勁氣切割成無數碎末,随風飛揚。

  白發道士卻忍不住搖頭歎氣。

  舞劍女子倏然停滞,做燕飛之勢,手中白劍負在背後,墨劍在前直指三尺外的一顆嫩樹。

  女子身後,枝丫碎末聚而不落。

  成太極陰陽圖。

  一個呼吸後,才簌簌沙沙落滿地,又或者融入溪水裡,流向遠方。

  女子擡頭,清脆笑道:“師祖,若何,弟子可勝師父乎?”

  白發道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憂傷,卻擠出一抹笑意,滿臉溺愛,“花哨有餘,說是劍道,實則劍舞,你啊……這劍法拿出去,可千萬别說是我教出來的。”

  女子撇了撇嘴,收劍。

  “好看就行呢,我又不仗劍天涯,女孩子麼……”

  白發道士不禁莞爾。

  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止水,還記得十年前來過青城的那位黑衣文士麼?”

  公孫止水想起了那段久遠得快要遺忘在記憶角落裡的事情,“師祖怎的說起了那個目盲黑衣文人啊,難道是……”

  白發道士終究不忍欺騙最溺愛的徒孫,“他傳了信來。”

  公孫止水訝然,旋即大喜,這十年間他可沒一點消息,忽然傳信來,是有師姐的消息了?

  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黃昏,青城後山來了位目盲的黑衣文人,儒雅飄逸,君子風範令人着迷,來到清虛觀,什麼也不說,隻是找師祖下了三局棋。

  三局,從日升至日暮。

  棋力堪稱青城所有道士魁首的師祖,竟然三戰盡墨,每一局都被那位黑衣文人屠了大龍。

  許久之後,師祖才棄子問道:“何來?”

  黑衣文人那雙很漂亮卻看不見世間風景的眸子裡,仿佛有着魔性的漩渦,輕輕的說了兩個詞:“借人,借劍。”

  當時陪侍在一旁的除了八歲的自己,還有雙十年華的師姐。

  師祖沉默。

  黑衣文人又輕聲道:“二十年後,許青城清虛觀尊天下道觀之首。”

  師祖便盯着師姐和自己,許久才幽幽的歎了口氣,“止水天胎劍胚,一旦劍道有成,可護你周全。”

  黑衣文人卻搖了搖頭,那雙看不見風光的漂亮眸子,落在師姐身上,說了句本是名門後何以湮青松,流年,你可願随我而去,二十年後還你方家清白。

  師姐祖父,乃是仁宗朝内大儒,被盡誅了十族。

  師姐重重的點頭。

  黑衣文人起身,負手踏薄暮而去,黑衣飄飄,那一刻宛若谪仙,不沾人間塵埃,重重的敲打着自己豆蔻心扉。

  原來讀書人如此潇灑。

  師姐默然起身,對師祖行禮。

  又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羊角鬓發,笑了起來,充滿哀傷的笑意,聲音很溫暖,“流年止水,師妹,你可一定要記着,咱們是姐妹啊。”

  說完毅然轉身,負劍下山。

  而師父卻盯着黑衣文人的背影,許久才仰天歎道:“人間又現屠龍術,女帝章國,便有妖孽出世,大涼可盛世久安乎?”

  黑衣文人棋道有術,屠龍之術。

  十年間,再無師姐音訊,也沒有那位黑衣文人的消息。

  收斂心扉裡久遠的記憶,公孫止水吐了吐舌頭問道:“師祖,黑衣文人來信,可是師姐的消息?”

  白發道士苦笑,“流年依然作棋子,為他謀天下事。”

  話鋒一轉,神情黯然的說道:“但是你師父出事了。”

  公孫止水驟然僵滞。

  心裡惴惴不安的望着白發道士問:“師父……他怎麼了?”

  公孫止水的記憶裡,已有些記不清師父的容顔,自己還在襁褓之中,師父便背負黑白雙劍下了山,說要仗劍天涯看世間妖娆。

  隻是十幾年了,師父依然沒有回信,仿佛已人間蒸發。

  今日忽然有音信。

  公孫止水心裡卻升起不好的預感,尤其是看見師祖眸子裡隐藏起來,卻無端彌漫的悲戚,心便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自己是棄嬰。

  師父将自己撿回山,這才有了家。

  師如父。

  白發道士望着青松,苦澀的眼裡發酸,修道之人斷七情六欲,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弟子身死,身為師者焉能不悲。

  許久,才輕歎了句,“焦兒已兵解。”

  蓬!

  公孫止水隻覺心中如遭雷擊,渾身驟然失去力氣,趔趄一步,靠在一顆蒼柏上,淚水默默的滾落,紅着眼眸不言不語。

  白發道士看在眼裡,隻是歎氣。

  也不知許久,茂密樹林裡響起大鳥歸來小鳥叽叽喳喳求食的聲音,公孫止水望着鳥巢裡那幾隻小鳥,絕然的抹去淚水,“師祖,弟子明日下山。”

  狂風驟起,女子腰畔雙劍起劍吟,在鞘中顫抖不止,如鳳鳴。

  三尺外那顆先前被墨劍所指的嫩樹,悄無聲息的斷落。

  切口如鏡。

  白發道士欲言又止。

  止水,這正是那位屠龍黑衣文人的算盤,他是要借我們青城之手,殺了那個叫李汝魚的北鎮撫司缇騎。

  他算準了師祖不會隐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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