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401章怒發沖冠為紅顔!

  李汝魚沒有去看蛇矛和長槍之戰,也沒去想解郭為何左慈站在一起,他眼裡隻有一個人:滿身皿污躺在劉班昭懷裡的阿牧。

  阿牧眼睛閉着。

  李汝魚風馳電掣撞入廢墟裡,心中顫抖着矮身蹲下,又懷有期翼的問,“她怎麼樣了?”

  任紅婵有些愧疚,“受了重傷,不過暫時無性命之虞。”

  李汝魚長出了一口氣。

  眼角餘光看見秀氣青年,怒道:“北鎮撫司的人都死光了麼,郎中呢!”

  秀氣青年其實早就清楚阿牧的傷勢,也早就有應對之策,并不氣惱李汝魚的以下犯上,依然挂着一副欠打的随和笑意,“郎中沒有。”

  一見李汝魚就要怒發沖冠,暗歎一聲,終究是個少年,不過能做到這樣的少年已經很不錯,比同齡人成熟穩重了太多,慌不疊又道:“但是有位神醫。”

  秀氣青年揮揮手。

  從廢墟之後的客棧後院裡,走出一位老人,身後跟着一位佩劍的漢子,李汝魚愣了下,那佩劍的漢子李汝魚見過,曾出現在女帝身旁。

  劍房之劍!

  這老人究竟是誰,來到蔡州竟然需要劍房之劍來保護?

  而且看這架勢,哪怕長街之上所有人都死了,這柄劍房之劍也不會出手,隻會保護老人離開蔡州,顯然老人的地位和身份,更在劉班昭之上。

  隻見老人疾步走過來,查探了一下阿牧的傷勢後笑道:“無妨。”

  醫者父母心。

  老人一生行醫,當年甚至願意為禍亂天下的枭雄治病,又怎麼會不理解李汝魚的心情,示意李汝魚将阿牧抱到後院,笑道:“小哥兒勿急,隻要這姑娘還有一口氣,華某不說讓她立刻活蹦亂跳,至少不會留下任何後患。”

  李汝魚嗯了一聲,他已經聽不見老人說的什麼。

  看着昏迷的阿牧,李汝魚心疼如絞,從她在建康開始跟着自己,開封城外一次戰嶽單,阿牧身受重傷,一次戰甯浣範夫子,阿牧留下心痛後患,瀾山之巅阿牧又是全身浴皿,每一次的激戰,她都是受傷最重的人。

  自己作為一個男人,卻沒有保護好她。

  李汝魚心很疼。

  想起了在摘星山莊裡的那番拒絕,李汝魚越發心疼,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有些人錯過之後才懂珍惜。

  彎腰輕輕撫摩着阿牧的臉頰,溫柔的說阿牧你可要好好的,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李汝魚直起腰,對華姓老人一揖到底。

  華姓老人坦然受之。

  李汝魚默不作聲的轉身出門。

  從踏出扇面村後,李汝魚的情緒就很少失控,有喜有樂,也有悲歡,但從沒有過憤怒……但這一次,李汝魚很憤怒。

  因為阿牧的傷而憤怒。

  也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憤怒。

  自己若是不去聖人廟,阿牧就不會受傷。

  來到任紅婵身旁,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解郭為何會和左慈站在一起。

  用蛇矛的削瘦青年又是誰。

  最重要的,是誰刺了阿牧一劍。

  任紅婵看着身旁臉色黑得能滴水的少年,感受着少年心中狂肆的怒意,愧疚的簡單說了前因後果,最後歎道:“我們都看錯了解郭,他叫郭解,是王琨的人,也是他刺了阿牧一劍。”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所以才會有三個讀書人在自己身畔談聖人廟的事情,就是讓自己和阿牧分開,也難怪自到石廟鎮後,解郭就隐然有些不對勁。

  李汝魚先前還能壓制住憤怒之意。

  但聽見出手刺傷阿牧的是郭解後,那種被背叛的感覺瞬間沖破了所有的意志,憤怒之意如山崩海嘯席卷了少年的心智。

  憤怒。

  隻有憤怒。

  李汝魚從沒有感受到如此憤怒。

  心防決堤。

  憤怒如滔滔洪水肆無忌憚的席卷。

  李汝魚覺得渾身上下的皿都在燃燒,腦海裡的白起之心瘋狂跳躍,山巅讀書人、披甲将軍、刺客荊轲和那陌生身影同時出現。

  那道看不清的影子也出現在腦海裡。

  在李汝魚的腦海裡,秉承李汝魚意志的意識之海中,天雷滾滾,霹靂縱貫天地,無盡天風地火湧現,整個世界都在翻滾沸騰。

  怒火沖天。

  而在任紅婵眼裡的李汝魚,渾身衣衫無風自飄。

  那一頭烏黑的長發飄舞之中,竟然慢慢上浮倒立,宛若被被大風吹拂,炫舞在面目四周。

  若戴冠,此時便是怒發沖冠!

  阿牧可以傷在嶽單手上,因為那是立場不同,受傷也是自身實力問題。

  阿牧可以傷在甯浣手中,因為那是宿怨。

  阿牧可以傷在聶隐娘劍下,因為無關情感,隻是單純的敵我。

  但阿牧怎麼可以傷在你郭解劍下?!

  從開封到摘星山莊,一路南下,不說成為至交好友,至少也是朋友。

  你郭解有自己的理想,可以!

  你要出劍,可以!

  但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出來再出劍。

  為何要偷襲。

  為何将那一段經曆如垃圾一般抛棄,這是何等的背叛。

  李汝魚怒不可遏。

  锵!

  一聲脆響,響徹天地。

  李汝魚出劍,幾乎是刹那之間,身後同時浮現兩道巨大虛影,皆如山高。

  一虛影為人,披甲挂劍,身後的大氅迎風飛舞,雙眸無情。

  一虛影為山,山巅有讀書人負手而立,一手虛握如捉筆豪。

  狂風吹拂中,李汝魚身畔湧現無數墨色流氣,如光華流轉。

  長街驟然聞書香墨韻。

  隻是眨眼之間,環繞李汝魚身畔的墨色流氣,扭轉幻化,竟然變做無數骷髅餓鬼,仿佛從地獄爬出來一般,張牙舞爪。

  隐隐然,似有鬼泣之聲,不絕如縷。

  殺意迸裂。

  哪怕是正在大戰的英布和燕人,也在這一刻感到渾身不自在,仿佛陷入了一片看不見的漩渦之中,身體周圍是看不見的污水。

  這是何等的殺意?!

  無人不驚。

  驟起的狂風,吹亂了廢墟,卷起漫天塵埃,任紅婵在狂風之中站立不住,一退再退,最後退到秀氣青年身畔。

  把玩着手中剔骨刀的秀氣青年臉上依然挂着随和笑意,說的話卻讓任紅婵莫名其妙的很:“沖冠一怒為紅顔,要是臨安那邊知曉了,隻怕某個人的後院要起火,陛下要為難了。”

  任紅婵先是不解,旋即恍然。

  少年有個青梅竹馬,是大涼雛鳳,懸名豆蔻錄榜首,更是懸名詠絮錄榜首,注定将成為少年的正妻,陳郡謝氏乃至于女帝陛下皆有此意。

  而今日李汝魚卻了阿牧怒發沖冠,大涼雛鳳能高興?

  隻怕要醋香十裡。

  不過任紅婵卻不同意秀氣青年的看法,她很喜歡這樣的少年,無論他有多少女人,隻要是他的女人,他願意為之怒發沖冠,那就是最好的男人。

  英雄的心裡,不應該隻有天下。

  也有愛人。

  不知道為什麼,任紅婵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啊,很可能比自己心中那個人更英雄,更值得讓女人去體貼照拂。

  所以,大涼雛鳳謝晚溪有什麼好吃醋的,這樣的男人,她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阿牧若是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吧。

  嗯,會的!

  李汝魚背後兩座虛影,一執筆文墨,一執劍殺戮,然而長街之上,無人可見,就是妖道左慈,也看不見那兩座虛影。

  隻是覺得少年好生詭異。

  李汝魚目視郭解,睚眦目裂,“今日我必殺你!”

  一步躍起而出劍。

  李汝魚出劍之時,整個長街甚至于整個石廟鎮,方圓十裡之内,無論男女老幼婦孺壯漢,若是有人擡頭看天,便會看見天穹之上,似有一條巨大遊魚擺尾。

  紫氣如魚!

  有金線南來,穿入紫氣大魚的體内,連接着遠方天地盡頭,仿佛是無盡遠處抛來的一條金色魚線,牢牢釣住紫氣大魚。

  大魚雙鳍染金輝。

  大魚唇角生金須。

  一閃即逝。

  ……

  ……

  聖人廟裡,手中香灰灑落如金光的範姓廟祝,擦拭掉滿頭大汗後,又小喝了一口雲頭浮,犒勞自己先前的勞心勞力,來到栅欄處望向石廟鎮。

  目光卻倏然凝滞。

  喲,那少年怒發沖冠了。

  話音中多戲谑。

  旋即又喲了一聲,不得了,劍道又提升了。

  話音中多驚詫。

  最後又帶着疑惑口吻的喲了一聲,龍氣南來,這紫氣大魚要扶搖了?!

  範姓廟祝的眼裡,天地盡頭,出現一道金色的細線,如一道箭一般穿越千山萬水,沒入雲層之上的紫氣大魚裡。

  最後搖頭歎了口氣,急什麼呢,那女人從女帝那借的一分龍氣尚未斷去因果,這一次若是扶搖,很可能在今後引來臨安金龍反噬啊……

  可惜了可惜了。

  而在臨安,欽天監裡監天房中無人,隻有老監正在看書,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天下氣運池,看着那尾遊魚躍出水面,本是紫氣的魚,卻倏然間生出一縷金輝之時,嗫嚅着嘴唇,終究吞了回去。

  起身來到渾天儀前,看着那條旋繞金龍黯淡了一絲,老監正隻說了一句過猶不及。

  少年可不能貪得無厭。

  雖然知道少年很可能并不知道那一分龍氣的事情,但他的無心之舉,若是今日真的大魚扶搖而化鲲鵬,卻可能損害女帝金龍之氣,到最後天下平定後,便是鲲鵬和金龍之争。

  何苦來哉。

  謝府,謝晚溪正襟危坐執筆潑墨,身旁有丫鬟侍候。

  在房梁之上,有赤足女冠懸空翹腿斜倚,開邊極高的雪袍之下,依然無寸絲遮掩,卻忽然坐直了身體,看向北方,一臉苦笑,惱恨的道了句别啊!

  我幫你借龍氣,是讓你溫養氣運。

  可不是讓你野蠻吞噬女帝龍氣的啊,如此粗魯的搶奪女帝龍氣,到時候便會引來反噬,你和女帝之間糾葛難斷,那到時候我家謝晚溪怎麼辦?

  女冠懊惱不已。

  執筆潑墨的小小擡頭看了一眼女冠,眼神詢問。

  女冠搖搖頭,示意沒事。

  心中卻在嘀咕,要不要趁現在還有挽回餘地,把一龍同根給斬了?

  終究還是沒有出手。

  一直侍候謝晚溪的丫鬟訝然的跟着小姐目光看向房梁,卻發現那裡什麼也沒有,問道:“小姐怎麼了,是累了嗎?”

  小小笑了笑,“沒事。”

  蜀中,黑衣文人坐在院子裡品茶,青衣唐詩在練劍,隻是練着練着,似乎想起了什麼,于是有些憂郁的坐了下來,撫劍凝眉。

  黑衣文人歎了口氣,“你和她的姐妹情已斷,何必自尋煩惱。”

  青衣唐詩嗯了聲,可還是壓不住心頭情緒,埋怨道:“先生,宋詞去了江湖,這許久也不見消息,難道我們就真的不管她了?”

  黑衣文人無語。

  管得了?

  宋詞之所以離開,并不是她的錯,或者說,這件事本身沒有對錯,隻不過世間事就是如此,不可能事事如意。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失誤。

  當年臨安夕照山那一步棋,自己不僅失去了紅衣宋詞,也失去了江照月。

  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但……我相信人定勝天,否則今時又怎麼會如自己所願出現天下三分的局勢,下一步,便是真正的收官。

  黑衣文人忽然有些吃驚,轉頭“望向”書房。

  書房臨窗的書桌上,那株死亡之花上,其中有一朵花倏然伸展開了一爿花瓣,和已經伸展的兩爿皿紅花瓣不同。

  這是一爿金色的花斑!

  黑衣文人望向東方,那雙看不見風光的目盲眸子裡,竟然出現了一條大魚,以及一條橫貫了半個大涼天下的紅線。

  黑衣文人一怔之後,一臉絕望。

  青衣唐詩呆滞。

  第一次在先生臉上看見的神情,竟然如此絕望的神色,究竟發生了什麼?

  ……

  ……

  李汝魚出劍之時,背後的巨大虛影中,山巅讀書人揮毫潑墨,重重的從上到下,緩慢至極的寫了一筆,隻有一筆。

  一豎!

  與其說這是一筆豎,倒不如說是一柄劍。

  而巨大的披甲虛影,更是像李汝魚的影子一樣,也躍起而出劍,這一躍便躍上了雲層,手中巨大的虛影之劍劈落,縱貫天地。

  李汝魚手中的劍劈落,直指郭解。

  隻是這一劍,沒有起風雷,也沒有缭繞電光霹靂,仿佛隻是很普通的一劍,普通的任何一個遊俠兒都能劈出來的一劍。

  這卻是李汝魚全身心意的一劍。

  這一劍,必殺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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