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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章河圖洛書定江山

  永貞四年開春後的第一個大朝會上,女帝昭告天下,頒布了大涼《誡武令》。

  短短一月之間,《誡武令》傳遍大江南北。

  共有數條。

  謀殺三品及以上官員者,車裂之刑,并誅三族,謀而未殺,自從雜犯。

  謀殺六品及以上官員者,淩遲之刑,家眷充營妓,子嗣流放邊疆,謀而未殺,自從雜犯。

  謀殺九品及以上官員者,斬首之刑,子嗣永不錄用為官,謀而未殺,自從雜犯。

  還有一條補充:犯者師門,酌情從罪。

  其實關于百姓殺官,在大涼的律法之中本來就有,隻不過并沒有這麼嚴格,比如第一條,不會誅三族,第二三條,不會牽連子嗣和妻女。

  更沒有那一條補充的。

  這一道《誡武令》一經發布,立即在天下引起掀然大波。

  無數人隐然覺得,臨安朝堂似乎要抑武盛文,再次打造出文人經國的病态國勢,隻不過稍有遠見的人看出了貓膩。

  《誡武令》中,并沒有涉及到軍伍。

  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壓制武将,自然不存在抑武盛文之說。

  《誡武令》的風波尚未平息,臨安又出了一道聖旨,依然傳遞各地州府,廣而告之天下,這卻是一篇長文。

  《武經總要》。

  用詞也比較簡單直白,目的就是讓天下所有人都能一眼明白。

  隻不過開篇就讓一般人摸不着頭腦,竟是道家的學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地已開,國運鴻天,武運昌隆雲雲。

  說了一番天下武道拔高,以觀漁城夫子大河之劍為例子,又舉了劍魔獨孤,最後更是以瀾山之巅的事情總結。

  到得後來,詞鋒一轉,說:大涼文武并盛,文有文規,武應有武矩,在女帝旨意下,龍虎山天師府高人張河洛,及北鎮撫司劍道高手李汝魚,并諸多大内高手,詢範文正公之儒道教義,特以制,聞天下,願天下武人遊俠,砥砺自身,以效家國,共譜盛世之風。

  最後,便是武道分境。

  玉璞。

  化虹。

  憑虛。

  扶搖。

  萬象。

  聖人。

  共六境。

  第一境玉璞,其實張河洛和李汝魚定出來的本是望山,意味武道入門之人,站在山下望青山。隻不過女帝看後,禦筆一揮,改了。

  改為玉璞。

  李汝魚和張河洛沒有異議,明白女帝之心。

  願天下武道之人,皆為璞玉。

  可為朝廷所用。

  這一境界,泛指初入武道的遊俠兒,甚至包括武道小有成就之人。

  第二鏡化虹,以用兵器者而言,兵器可生虹光者為此境,用拳者,則是拳生罡風者為此境。柳向陽、君子旗、沈煉之流,皆為此境。

  第三境憑虛,顧名思義,憑虛禦風,這一境界之人,已是武道高人,可乘清風出招,曾經的北鎮撫司第三把屠刀趙鑄、第二把屠刀毛秋晴、第一把屠刀來俊臣,以及公孫止水、紅衣宋詞等人,皆為此境。

  第四境扶搖,扶搖上青雲之意,這一境界的武人,不僅可以憑虛禦風,更可以一步上九天,算是人間罕見是宗師級高手,青衫秀才、吳漸、安梨花、以及未得春秋之劍的李汝魚,皆為此境。

  第五境則是萬象,這一境界的武人,可引天地萬般異象,是以稱之為萬象。已是罕見的絕世高手,槍出生風雷,劍出遊龍吟,死在夕照山前的嶽平川和趙骊,以及瀾山之巅的張定邊,石廟小鎮的郭解和王越,北方的嶽單,甚至于連夫子和劍魔獨孤,皆為此境。

  第六境,則是聖人。

  關于第六境,《武經總要》裡并沒有細說。

  此六境,将天下所有武道修行者進行了清晰明确的劃分,按照江湖一般人的理解,第一境玉璞境就是尋常遊俠兒,第二鏡化虹境就是遍地開花的大俠,第三境憑虛境則是罕見的武道高人,第四境扶搖境則為宗師級别的高手。

  第五境天象是鳳毛麟角的絕世高手。

  第六境聖人……貌似沒幾個。

  實際上李汝魚和張河洛定出來的境界足足有九個,分得更為詳細,比如第二三境之間,本該有一個登山境。

  比如每一境,其實又有三層。

  就拿同是萬象境來說,嶽平川和趙骊差相仿佛,在萬象同一層之中,而張定邊和王越差相仿佛,半魔半佛的郭解又在萬象境的巅峰。

  同樣是萬象境,嶽單肯定不如夫子和劍魔獨孤,甚至将夫子和劍魔獨孤放在萬象境都不合理,原本在萬象和聖人之間,還有一重天人境。

  天人境,可稱為聖賢境,亦或者是僞聖境,略高于萬象,次于聖人。

  劍魔和夫子,皆為天人境。

  但女帝說境界不要太細,否則大家還打什麼打?

  大家坐在茶樓裡,把刀劍往桌子上一放,各自亮出境界,哦,原來你比我高一境,我打不赢你,直接投降了事,又或者是原來我倆都是憑虛境,不過我是憑虛境三層,你是二層,所以你趕緊投降,莫要誤了卿卿性命。

  如此的江湖,便少了一絲生機。

  于是砍了三個境界。

  女帝又說,目前天下武道六境劃分足矣,恰如六道輪回。

  《武經總要》一經頒布,立即在天下引起軒然大波,無數武道修行者按着條條框框對比後,發現了自身所處的境界。

  對武道修行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而在臨安,突兀的冒出了一個“定賢樓”,神秘莫測,卻有着巨大的能量,隻用了半個月時間,就将天下武道高手彙整,發布了一份《三十三劍客圖》。

  同時發出的還有《蒹葭錄》、《詠絮錄》,以及《墨韻錄》。

  這幾份圖錄一出來,世人便已然明白,“定賢樓”其實就是朝廷的機構,專門組建定賢樓取代了先前制定《大涼豆蔻、芳華錄》、《詠絮錄》的部門。

  蒹葭,泛指女子,《蒹葭錄》其實就是之前的《大涼豆蔻、芳華錄》。

  《詠絮錄》不變,收錄的依然是天下才女。

  《墨韻錄》則是收錄天下尚未參加科舉的年輕才俊,當然,也有例外,其中亦包括了北蠻和大理的個别才俊。

  因有《武經總要》之故,永貞四年,天下人的目光沒有被《蒹葭錄》上的女子吸引,更不關心《詠絮錄》,對于男人紮堆的《墨韻錄》,除了朝堂,民間更是不關心。

  大家隻看《三十三劍客圖》。

  今年的《三十三劍客圖》和往年有些不一樣,多了一些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人。

  榜首兩人并列。

  夫子和劍魔獨孤。

  第三人,則是劍魔城的風城主,第四人,本該是琅琊劍冢吳莫愁,但他已死,是以第四人成了年前被女帝請出的神将,西楚霸王項羽。

  第五人,則是墨家劍客。

  沒有名字,因為縱然是朝堂也不知道那名毀容剜目的墨家劍客叫聶政……李汝魚倒是知道,可惜定賢樓那邊并沒有來問他。

  第六人,則是如今坐鎮渝州城的前樞密院副相公安美芹。

  第七人則是得了春秋之劍的李汝魚。

  第八人和第九人争議很大,第八是嶽單,第九是隋天寶,實際這兩人在燕雲十六州交手數次,并沒有分出勝負。

  第九人是白虎神将趙飒。

  第十人是青衫秀才,第十一人是阿牧,第十二是回到琅琊劍冢的吳漸,第十三人則是如今隐居在聖人廟的道姑,第十四人是别院裡逍遙自在的老鐵,老鐵之後是劍房之劍闫擎,排在闫擎之後的便是酷吏來臣俊……

  老镖師和薛紅線已經離開大涼天下,未上圖錄。

  聖人不入圖。

  是以沒有墨家矩子和範文正,也沒有汴河畔的直鈎垂釣人。

  三月初一,女帝到了欽天監,讓李汝魚騎鶴去蜀中後,對那位小姑娘張河洛說道:“已準備妥當,随我去。”

  張河洛臉色難得凝重起來,“待我沐浴更衣。”

  女帝颔首。

  一炷香後,張河洛從欽天監後面,那座本是老監正張正常的住宿,如今成了她在大内的住所裡走出來,換上了一身道袍,又背了一柄劍。

  道袍雪白,點綴雲紋,逍遙道冠為紫金。

  乍然看去,這就是一位道家身份尊崇到無以複加的高人,隻不過小姑娘本來粉雕玉琢,穿上這身道袍,也不像高人。

  反倒有些可愛。

  然而可愛的張河洛,背上又負一柄劍,這柄劍雲吞鲨魚紋,古樸滄桑之中透着大道之氣,雖未出鞘,然劍鞘與劍柄相交之處,隐然可見細如發絲的電紋。

  并有輕微劈啪聲。

  這便使得張河洛有些不倫不類。

  女帝蹙眉,強忍住笑意,負手前行,道了句早知你這樣子,就該讓你師父來了,好歹也是活了幾百年的天師,比你靠譜些。

  張河洛撇了撇嘴,怒道:“我可以的!”

  師父才不行。

  他雖然是天師,而且是活了幾百年的天師,甚至也可以是說龍虎山天師府的開山祖師,但今日女帝欲行之事,整個天下,隻有自己一人可以。

  女帝笑了笑。

  倒也沒再說什麼,畢竟張河洛的身份确實非同尋常,且她背上那柄劍,正是天師府三大至寶之一,更是鎮府之寶,遠在雲雨碗之上。

  天師劍!

  上可斬谪仙,下可誅邪戾。

  張正常雖然将天師府交給了張家子嗣張元吉,但天師劍卻交給了張河洛,隻不過這劍終究是天師府的,待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天師劍還是要還回龍虎山。

  今日大内,莊嚴肅穆。

  無數禁軍士兵列陣,遍布大内所有地方。

  若是從上空看去,便會發現禁軍的列陣圖形,豁然是一個八卦大陣,陣圖之心,便是整個大内最高的建築。

  摘星樓。

  此刻的摘星樓,遍布着皿色紋路,宛若一張巨大的符文。

  摘星樓下,僅有兩人等候。

  一位女官捧着女帝的天子劍,正是江照月出仕地方後受到女帝器重的鳳梧局憐兒,更受器重的柳隐則站在一旁,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捧了一甕朱砂。

  在摘星樓四周,則有成百的禁軍環繞。

  女帝帶着張河洛來到摘星樓下,看了看柳隐,柳隐點頭:“陛下,都準備好了。”

  女帝點頭,回首看張河洛。

  張河洛也知道事關重大,沒有使性子,伸出一隻小手,掐指如飛,片刻後道:“吉時已到,上樓罷。”

  于是女帝率先登樓。

  張河洛随之登樓,捧劍的憐兒和捧誅殺的柳隐,亦跟着上樓。

  摘星樓上,神桌一張。

  擺放着香爐,旁邊放着一隻盛滿清水的金盆,地上,是由張河洛用誅殺加上雞皿畫出來的道家大符,将整個摘星樓都連在了一起。

  這一張大符,張河洛從初一就開始制作。

  足足用了一月的時間。

  不須女帝多說,等柳隐将朱砂放到神桌上後,張河洛來到神桌前,先在金盆之中洗了手,旋即點了九根香,插入神桌之上的香爐裡,又退了一步。

  閉眼,一手拈道決,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蒼黃,宇宙洪荒,諸天之道,非常之道,山河氣運沉萬裡,人間紫氣耀北鬥……”

  随着張河洛的念詞,摘星樓遍布的符文,便似活了過來,如火焰一般跳躍蠕動,整個摘星樓,就似一顆遍布着皿洛的心髒。

  張河洛越念越快。

  摘星樓上遍布的符文,便開始如煙氣一般彌漫開來。

  最後更是響起一聲大道吟唱,一條黑色大魚從摘星樓裡升騰而起,圍繞着摘星樓四周,來回遊蕩,充斥着大道洪荒的先天之氣。

  隻不過這一幕,沒人看得見而已。

  锵!

  天師劍驟然出鞘。

  天師劍上,缭繞着細碎閃電。

  刹那之間,天地變色,風起雲湧,本是初春的臨安,此刻卻像是陷入了日落時分,天光昏沉恍若即刻就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天穹之上,彙聚而起無盡七色雲彩,其中雪白電光隐隐缭繞,在天穹七色雲彩間流轉,最後竟然勾勒出一條白色遊魚。

  張河洛的腳下,如煙氣一般沸騰起紫金氣,缭繞其身,最後竟化作一朵巨大的紫金蓮花,璀璨綻放,籠蓋着摘星樓。

  将張河洛襯托得幾如神仙。

  此刻的張河洛,就是神仙。

  手中天師劍挑起一把朱砂,掃過九根香火後,猛然指天,劍尖之上,紫電沖天而起,破開雲層上九天,宛若鍊接天地的細線。

  張河洛雪白的道袍無風自飄。

  渾身缭繞紫金電光。

  輕呼:“請諸天予蒼生,今日定江山!”

  話音直達天穹。

  天穹驟起驚雷,遊走在彩雲之中的那條由電光勾勒出來的白魚,倏然間一沉,大尾一甩,就這麼順着天師劍上沖天而起的那道紫電從天而落。

  在摘星樓遊蕩的那條符文化作的黑魚,亦甩尾騰空而起。

  一黑一白兩條陰陽魚,相撞于半空。

  化作一片看不見的清光,如漣漪一般散向山川河流,籠罩着大涼整個天下,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神桌之前的紫金蓮花中,不見了張河洛,亦不見了天師劍。

  隻見一本書。

  一本缭繞着鴻蒙氣息的大書。

  此刻無風而翻。

  翻開了第一頁,沒有一個字的書頁!

  此刻的摘星樓甚至于整個天地,都仿佛回到了天地未開之日。

  混沌、鴻蒙之氣流溢。

  雪白的紙張上,如有看不見的筆墨在揮動,一筆一劃的顯現出一個字,一個蘊含着天道意志的古樸大字:涼。

  大涼!

  今日臨安,河圖洛書定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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