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二年秋,八月十七日,晨。
寒風刺骨,滴水成冰,屋檐下的冰溜子差不多都有兩尺來長,銳利如箭,深寒如刀,将這個北地冬日的冷渲染得淋漓盡緻,無以複加。
在這個寒冷的早晨,大将軍行在的所有人,包括秦懷玉在内,全都矗立在風中,為兩個人喝彩。
昨日,魏文常已經向秦懷玉攤牌,将他所推測出的趙無敵的身份,和盤托出,毫無隐瞞。
魏文常單方面給趙無敵安上了一個強大而神秘的身份,出身于隐世傳承,被家族或宗門派到人世間,掌控這大世的風雲。
若果讓趙無敵知道了魏文常的想法,一定會大禮參拜感謝老魏的幫忙,讓他在大唐擁有了一個最恰當的身份。
不過,抛開時空的影響不說,魏文常的猜測也并非空穴來風,他趙無敵本來就是隐世世家的嫡系傳人,完全有資格攪動世間風雲。
趙無敵已不是趙無敵,隻是一個借屍還魂的人,不過,對于這一點秦懷玉可不知道。
在他的心中,其實已認可了魏文常的推測,也就是把趙無敵當成“入世的高人子弟”,盡心竭力地交好,企圖在将來能夠庇護他們的家族。
“秦剛,你對他們二人的刀法有何看法?”秦懷玉問道。
對于秦懷玉來說,秦剛不僅僅是他的親兵,也是他的家臣,生死榮辱全都系在老秦家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根本就不用考慮他有沒有二心。
而且,在他的親兵裡,就數秦剛的武功最高,腦袋瓜子也是最靈光的,且多與綠林中的人交往,見識不凡,眼光獨到。
秦剛聞言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沉吟了一會,經過多番思量之後方才開口,道:“大将軍,秦大山的刀法您也知道,是老祖宗傳下的刀法。
這種刀法是殺敵之刀,是破陣之刀,堂堂正正,一往無前,不殺敵則殺己身,從不留後路,但卻也缺少變化。
而趙無敵的刀法,同樣是以殺制殺,至剛至強,其氣勢更勝于……老祖宗的刀法。
大将軍,請恕某直言,如果說咱們家的刀法是殺敵的刀法,在兩軍對陣的時候,能殺得敵人聞風喪膽,不敢直視。
那麼趙無敵的刀法就是殺人的刀法,每一式刀法都是為了殺人,不做它想。”
“都是殺人的刀法,有何區别?”秦懷玉手拈胡須,不解地問道。
秦剛喘了一口氣,潤潤嗓子,接着說道:“咱們家的殺敵之刀是戰場之上的刀法,而趙無敵的刀法則是純粹的殺人刀法。
殺敵之刀,隻有在兩軍交戰的時候,才能發揮破陣的功效。
而殺人的刀法則不分場合,隻要是人,皆可殺之,沒有敵我與好惡之分。”
“哦?”聽了秦剛的話,秦懷玉卻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輕笑道:“秦剛,依你看來,他們二人勝負如何?”
秦剛沒有任何遲疑,道:“秦大山的刀法雖然借助其力大無窮,将老祖宗刀法的威力練到了九成,但卻依然不是趙無敵的對手。
反觀趙無敵,其刀法遠在秦大山之上,堪稱博大精深,化繁為簡,簡直就是到了返璞歸真之境界。
隻不過是他年輕尚小,氣力不足,難以發揮此刀法的威力。
而且,這就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子,對自己人下不了手,從而錯過了很多取勝的機會。
不好!”
秦剛本來還在和秦懷玉雲淡風輕的談論刀法的高與低,誰知道突然大叫“不好”,不知不覺中朝前邁步。
趙無敵正在以七殺刀法迎戰秦大山,一共七式刀法反複演練,一刀七殺,總共七七四十九個變化。
他目前雖然受肉身所限制,力量不足,無法硬拼力大無窮,秦大山,不過,以七殺刀法之霸道和奇妙,足以掌控節奏,讓秦大山處于被動狀态,被他牽着鼻子走。
可是趙無敵總覺得七殺刀法之中隐藏着不可控的地方,這在前世就已經發現,随着刀法的日漸娴熟,對七殺刀法練到得心應手之際,這種感覺就随之而來,無法阻擋。
每當七殺刀法施展到極緻,也就是全部施展完畢的時候,總覺得意猶未盡,還有隐藏的刀法沒有浮現。
而最讓趙無敵不解的是,這種感覺并非是自身領悟出來的,而是手中的刀發出莫名的顫動,仿佛存在生命一般,自行演化。
這是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仿佛在此時,刀已經有了自身的生命,不是人在掌控刀,而是刀在指揮人,迫不及待地演化出從來沒有記載的一刀。
好在前世的趙無敵心志足夠堅定,在最後的關頭舍棄那神秘的一刀,為此不惜多次遭到反噬,從而受傷。
雖然沒有見到那一刀,趙無敵卻深切地感受到一種大恐怖,如同人在煉獄中,生不如死。
那就是毀天滅地的一刀,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而此時,随着刀勢将盡,趙無敵手中的刀突然發生了變化。
本來刀勢已盡,力已衰竭,已經處于死地,不可能再也任何的變化。
可是,趙無敵手中的刀卻偏偏發生了變化,随着刀身詭異的顫動,發出金屬的顫音,然後,本已勢盡的長刀動了,仿佛有了生命。
趙無敵毛骨悚然,心中充滿大恐怖,手中的刀活了過來,有了自己的意識,且擁有了自己的力量。
長刀顫動,已經勢盡的刀又活了,要掙脫趙無敵的驅使,企圖從一個詭異的角度重新演化殺機,将秦大山斬于刀下。
趙無敵仿佛聽到長刀的歡呼,以及對皿的渴望,這讓他毫不猶豫将體内僅有的那點真元灌入刀中,并強行揮刀迎向了秦大山的長刀。
兩刀相擊,秦大山的長刀不出意外被斬斷,而趙無敵也引爆了刀内的真元,讓那把有了自己意識的刀寸寸斷裂,手中隻剩下一截刀柄。
“噗!”
趙無敵不由自主噴出一口鮮皿,頓覺渾身乏力,站都站不住。
秦大山扔掉手中的半截刀子,上前将他扶住,埋怨道:“我說兄弟,咱沒必要這樣拼命吧?
這樣一來,倒顯得哥哥我仗着蠻力欺負你似的,你看看,弟妹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