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篇墓志銘,将滿朝重臣都給難倒了,一個個平日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動辄評品古今,一開口就是千古文章,可如今卻盡皆啞然,低頭閃目,腳步不經意朝後挪動,此情此景,太讓皇帝失望了!
他看着姚崇,睨着宋璟,斜乜韋安石,可卻沒有一個人應聲,慨然為君王分憂。
李景不僅啞然,莫非這就是朕所倚重的重臣,将為大唐江山抛頭顱灑熱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心中不喜,有心點将,可看着面前的一群縮頭烏龜,頓時興趣闌珊,暗自歎息。
有人提議,可請大唐第一才女上官婉兒執筆,她一直陪伴則天大聖皇後身邊,可謂是最合适的人選。
可這人剛開口,還沒等皇帝做出反應,就被韋安石噴了一頭口水:“我大唐果真無人乎?如此事關國體大事竟假借一婦人之手,吾等有何面目立于廟堂之上?快快退下,吾羞于汝為伍!”
那人無地自容,見所有人都兇巴巴地瞪着他,立馬夾着尾巴逃到角落裡,渾身上下猶在發抖。
他口不擇言,說話不經過腦子,一席話犯了衆怒。
自從女帝執掌大唐權柄以來,有好幾十年光陰了,整個天下陰盛陽衰,士族都被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太凄慘了!
如今好不容易李景稱帝,天下重新歸唐,再加上女帝她老人家壽終正寝,可算是将一個黑暗時代徹底熬過了,接下來将是士族大展身手的時機,天下男子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不再雌伏。
可就在剛剛,那個不開眼的混賬東西竟然推舉上官婉兒執筆,那可是古往今來唯一女皇帝的墓志銘,将不可避免傳承千古,讓後人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到時候讓他們這些男人死了都要蒙羞。
李景登基,相對于朝廷之上有張柬之等人掣肘,無法讓他為所欲為,皇宮裡就要簡單得多。
他對宮裡來了一番大清洗,首先将母皇的梅花内衛全都掃地出門,接着對那個世代效忠帝王的神秘勢力下了通牒,不降即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那方勢力無門無派,世人不知其源頭來自何方,似乎一直潛伏在皇宮裡,自漢時就有他們的蹤迹,留下傳說無數,但卻極為神秘,被世人稱之為“護龍者”。
曾有世外聖地出手,欲探查出他們的根源,強行擒住其重要人物,用秘法拷問,可卻一無所獲,并且遭受了慘烈的反擊,差點被滅了傳承。
他們似乎隻忠于皇帝一族,一旦被奪了江山社稷,幾乎沒有聽見為舊主殉葬的事迹。也正因為這樣,他們被世外山門所不齒,稱之為牆頭草,渾然沒有骨氣。
李景逼迫的時候,女帝依然健在,且不同于以前的皇朝更替,并沒有殺伐,不能斷定他們是否會抛棄女帝而改換門庭?
皇帝李景之所以敢攤牌,是因為有強大的底氣,從而不懼護龍者的勢力。
在他剛登上帝位時,有來自南诏的世外傳承主動投效,自稱是無量劍宮中人,願為大唐皇帝效死。
無量劍宮,乃是域外魔門之一,多年來龜縮南诏,很是低調,幾乎快被中土道門遺忘了!
如今出世,主動找上李景,想必也是不甘寂寞,欲攪動風雲,在大世中争得一席之地。
李景正是用人之際,哪裡管以後如何?雙方一拍即合,逼迫護龍者歸順。
可不知為何,一向跟着新皇帝走的護龍者竟然一反常态,與李景撕破了臉,雙方大打出手。
那一夜,在皇宮的深處,曆來為廢棄的妃子準備的荒廢之地殺得是天昏地暗,皿流成河。
無量劍宮太強大了,竟然将一百多号護龍者全給殺光,不過,護龍者的首領在臨死前指着一個蒙面人嘶吼:“白虎……原來如此,皇帝與魔門勾結,一場大劫将要到來……”
李景殺光了護龍者一族,驅逐了梅花内衛,又将宮中的女官、宮女和内侍進行大清洗,但凡上了歲數、疑似在女帝時有點權利的老人全都給攆出了宮,任他們自生自滅。
不過,上官婉兒卻被留了下來,并且被封為昭容,成為介于後妃與女官之間的尴尬人物。
要是說李景垂涎美色,可真是冤枉他了。不說有韋後看着,就是韋後開恩讓他去臨幸,他也是有心無力。
之所以留下上官婉兒,是因為以唐代周,皇帝對宮中之事一無所知,隻能借助上官内相穩住局勢。
這幾十年時間,他是在母皇的陰影裡度過的,對精明能幹才情絕豔的女子,天生有一種抗拒。對于上官婉兒也是如此,想必要不了多久,等上官婉兒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是磨刀霍霍的時候。
因此,對于請上官婉兒執筆為母皇書寫墓志銘的提議,是不可能得到他的許可的。
他看着姚崇,露出火熱的目光,表示嘉許,可姚崇會錯了意思,以為皇帝是嫌他多事,已是搶着說道:“陛下,臣以為則天大聖皇後一生的豐功偉績,文成武德,超越三皇五帝,碾壓秦皇漢武,古來不曾見過,用文字根本就難以描述,不如……不如留白,讓後人評說?”
姚崇根本就是胡扯,既然超越三皇五帝,橫推秦皇漢武,那麼就直書其無量功德,何須留于後人指手畫腳,太荒唐了!
可誰也沒知道,姚崇這個荒唐的提議,竟引起了群臣的共鳴,一個個搖頭晃腦,就差撫掌叫好。
就連李景也不例外,一口悶氣噴了出來,大聲道:“好,就以姚卿所奏。”
就這樣,一場庭議有了結果,對女帝一生的功與過不做評說,也就是沒有墓志銘,隻有一方無字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女帝這一生太精彩了,掃平四夷,開疆拓土萬裡,将大周的版圖擴大到古來不曾有過,如此豐功偉績的确讓秦皇漢武汗顔,可她也的确奪了兒子的江山,改朝換代,如此複雜的一生,讓人實在是無法評說。
李景身為人子,不可能評說母親的過錯,而對于功績,這個天下畢竟是男人的天下,誰會大肆吹捧一個女子的極盡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