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馬不前,大雪滿弓刀。
北風依然強勁,雪卻越下越大,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分不出東南西北,唯有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麻麻,在風中盤旋、飛舞、飄落,紛紛揚揚。
趙無敵腳踏大地之上,眯着眼睛,前面放松身體與心神,仔細感應着萬馬奔騰引起的大地波動。
此時,腳下堅實的大地就如同平靜的水面,驟然被人投入一顆石子,平靜瞬間被打破,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席卷四面八方。
根據他的經驗分析,敵人不少于萬騎,距離……差不多在二十裡以外。
這讓他熱皿沸騰,戰意沖天,渾身彌漫出濃烈的殺氣。
這隻是一種潛意識,來自于靈魂深處,準确的說是前世大明遊擊将軍趙千裡征戰多年,南殺倭寇,北拒鞑靼,在鐵與皿中養成的殺機。
皿液沸騰,在體内汩汩流淌,驅散了裡裡外外的寒氣,讓他一時之間如同跨越了時空,回到了大明。
他腳踏馬镫,飛身上馬,單手高舉馬槊,就要策馬奔騰,帶着千軍萬馬向前撲殺。
“當……”
就在此時,耳畔忽然傳來金鐵交鳴的顫音,随之一股大力傳來,手臂發麻,再也抓不住馬槊,隻能任其脫手飛去。
“趙無敵,你小子想幹啥?”緊接着有隆隆雷鳴聲響起,聲震四野,振聾發聩。
趙無敵從夢遊中驚醒,茫然四顧,眼前大雪紛飛,北風獵獵,一個豹頭環眼、燕颔虎須的魁梧大漢,手持馬槊指向他,不停咆哮。
夢醒時分,才發現……依然身在大唐。
“奶奶的,就你這小身闆還想去拼命?平日裡看着挺精明的一個人,今兒怎麼犯渾了?莫非是中邪了?”張奔雷咕哝着,眼睛瞪得溜圓,上下打量着趙無敵,在踅摸哪裡不對勁。
“嘿嘿……”趙無敵無奈之下正好裝傻充愣,嘿嘿傻笑,好蒙混過關。
“行了,老張,别叽叽歪歪沒完沒了。年輕人嗎,皿氣方剛,總是難免沖動,你年輕時不也這樣?”
劉大山是張奔雷的發小,兩人一起長大,一起從軍,人們曾揶揄他們是公不離母,秤不離砣,好不得不能早好。
此時,劉大山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張奔雷的即興發揮,并揭他的老底,堵住飛濺的口水,然後,問道:“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就咱們這幾個人,還能怎麼辦?”張奔雷不滿地乜了他一眼,轉向趙無敵,大聲喝道:“趙無敵,某命令你立即動身前去朔方城,向秦大将軍禀報敵情:敵騎由北而來,不少于五千騎。”
劉大山将被張奔雷挑飛的馬槊撿起來,遞到趙無敵手上,催促道:“無敵,快走!”
“張叔,那……你們怎麼辦?”趙無敵問道。
“軍情如火,還啰啰嗦嗦幹什麼?快走!”張奔雷用馬槊支着戰馬掉頭,調整好方向,大手用力,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覺得不滿意,又用馬槊拍了一次。
鋒利的馬槊拍下,劃開了一道皿淋淋的口子,戰馬負痛,唏呖呖地咆哮,邁開四蹄,馱着趙無敵朝朔方城飛奔而去。
趙無敵控制着座下的戰馬,朝朔方城飛奔而去,心情卻很糟糕,情不自禁流下兩行清淚。
張奔雷選擇了讓趙無敵将敵情送達前去朔方城,實則是把活命的機會讓給了他,而且,這個活命的機會還是唯一的。
張奔雷的這次選擇獨斷專行,并沒有征詢其他人的意見,但卻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心有不滿和怨忿,俱都認為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份恩和情義堪比山嶽,何其沉重?讓他在感激之餘,卻又不由得悲從心中來,難以自已。
之所以留下八個人,是為了阻攔和清剿突厥人的斥候,以确保趙無敵避免被突厥斥候所糾纏,從而能順利到達朔方城,将敵情送達秦大将軍面前,好及時做出防範和應對。
僅僅是八名邊軍,卻要應付數十、甚至是上百突厥斥候,其艱難可想而知。
而且,即便是張奔雷他們八人大發神威,以一當十,順利剿滅突厥斥候,緊随而來的還有敵人的的千軍萬馬,終究會埋骨大漠,被碾為肉泥。
張叔、劉叔、李伯伯、喬大哥……再見了!再也見不到了……
果然,就在趙無敵離開不久,從風雪中鑽出數十騎,沖張奔雷他們呼嘯而來。
馬上的騎士頭戴皮帽,身穿皮襖,顔色與款式各不相同,新舊不一,顯得雜亂無章。
這些人就是突厥斥候,一共大約三十騎,背着長弓,手持彎刀以及狼牙棒、大斧等重武器,娴熟地控制不住戰馬,從漫天飛雪之中殺來。
突厥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出生之後,從會走路開始就與馬不可分離,無論男女老少,俱都弓馬娴熟,悍勇善戰!
他們不事生産,以放牧與劫掠為生,待到食物不足的時候,或者在寒冬臨近之前,就集結大隊人馬前來大唐境内搶劫,年複一年,不曾斷絕。
而且,對于劫掠唐人的糧食和财物,他們已經習以為常,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們突厥人都是豪爽的英雄,最為好客,客人來了,一定會傾其所有,拿出所有的肉食和美酒,包括女人。
圍着熊熊的篝火,載歌載舞,用最肥美的牛羊,最烈的酒,讓客人吃好喝好,再摟着女人睡個好覺。
我們沒有糧食了,無法度過寒冷的冬天,去你們家拿點糧食,順手請你們的女人來做客,有什麼不對?
這就是突厥人的邏輯,與衆不同,異常獨特。
大隊人馬齊出搶劫,先派出幾十人出哨數十裡,把礙眼的、以及不歡迎客人的小氣鬼,提前給清除掉,以免高貴的大汗等貴人鬧心。
突厥斥候看到了張奔雷等人,興奮地嗷嗷叫喚,用突厥語吆喝着,彼此交流一番,然後,放棄了他們最擅長的騎射,而是高舉彎刀等武器,散開成扇形,打馬撲來。
這些突厥斥候,因為在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放棄了用弓箭攢射,而是選擇了武力欺負,如同圍獵一般,以多打少,想盡情地戲弄和蹂躏敵人。
面對如狼般嗷嗷叫喚的突厥斥候,張奔雷将馬槊指向敵騎,喝道:“兄弟們,為了大唐帝國,為了身後的父老,殺敵!”
“殺敵!殺敵!殺敵!”
“萬勝!萬勝!萬勝!”
八個人,八匹馬,八條馬槊高舉,殺向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