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本是扭着頭對向門口沒有看到薛紹睜眼,突然聽到他說話,太平公主倒是吃了一驚。扭頭一看,冰雪聰明的太平公主頓時心中了然。
“薛郎,你?!……”
薛紹一個翻身從病**上起來,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把太平公主擁入了懷中。本來是想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但因為她身懷六甲肚子挺大,因此薛紹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柔一些。
“壞人,你吓死我了!”太平公主再度哭泣了起來。
“寶貝,别哭了!這樣對你、對孩兒都不好!”薛紹連忙在她耳邊勸道,“是我不對,讓你傷心讓你難過了!——現在有我自己的人在身邊保護,我才能放心的清醒過來,知道嗎?”
太平公主何嘗不明白,馬上點了點頭退出薛紹的懷抱,抹幹了眼淚說道:“你讓楚玉進來說話,我稍事回避。”
“琳琅,好生照顧公主——我蘇醒之事,切勿對外宣揚!”
“是!”姐妹倆應了諾,連忙扶着太平公主去了另一間房裡歇息。
薛楚玉進來了,神情焦着急忙掩門,動作極為迅疾的跑到薛紹面前。
不等他開口來問,薛紹就道:“小傷無礙,不必多問!”
薛楚玉重籲了一口氣,稍稍放心的點了點頭。
“宮中複雜,或有兇險。”薛紹說道,“天後讓你親率兩百精兵入宮保護我和太平公主,這既是對我的尊重,也是對我的與信任。畢竟我們這樣的軍隊,一般是不許進城的。就連上番也隻能在城池的十五裡開外駐紮,否則就是擾民。更何況,天後還讓你直接開進了皇宮禁内。”
薛楚玉點了點頭,“少帥所言即是。此等非常處境之下,遠水不及近火。少帥能将兩百精兵帶在身邊,遠比二十萬大軍駐紮在城外更加實際和管用。我猜測,是否宮中有了内鬼?否則,少帥夜半受诏入宮這樣隐密的事情,刺客怎會提前偵知并且半道設伏了?”
“當然有這個能。”薛紹皺了皺眉,“朝廷裡想要我死的仇人,不在少數。更加有人,想要我死在這個先帝與新君交接君權的特殊時期!”
薛紹“嗞”了一聲,“少帥言下之意……是姓裴的?”
薛紹搖頭以示否決,并用眼神示意讓他不要說出口,以防隔牆有耳。
薛楚玉眨了眨眼睛就琢磨上了,既然不是裴炎,那還會是誰呢?
薛紹湊到他近前,小聲說道,“能天後也是懷疑宮中有内鬼,才讓你帶兵進宮保護于我。”
“難道是千騎?!”薛楚玉恍然回神,非常的驚訝。
薛紹皺着眉頭尋思,既沒有點頭也沒有否定。
薛楚玉擰眉沉思,心想,今日之千騎早已不是當初那一支,跟随我們一起征讨白鐵餘的千騎了。當時我們隻剩了不到四百人回來,武攸歸複出重掌千騎之後,在天後的支持之下重組千騎擴伍至兩千人。其中的絕大多數千騎舊部都被掃地出門,要麼是跟着郭元振去了金吾衛巡大街,要麼是投靠了右衛現在在我的麾下效命……武攸歸有足夠的理由要謀害薛少帥,但他沒有半點理由謀害天後!
——這難道就是天後讓我率軍進宮,保護少帥的原因?!
“少帥,如果内鬼真是千騎,那就防不勝防了!”薛楚玉驚訝道,“千騎現在負責護衛中宮,一切行事都很方便。不如少帥現在轉移,離開皇宮去軍營裡歇養?”
“不。”薛紹說道,“現在朝堂内外軍隊上下都是暗流洶湧,天後的壓力很大身邊正當用人之際。她既然叫你帶人進宮來保護我,用意就是不想讓我這時候離開。再說了,我們雖然有足夠的理由去懷疑某人,但是我認為某人還是沒有膽大妄為到這樣的程度。那麼有能,内鬼隻是隐藏在千騎或者内廷宮人當中,就連天後與某人都不知情。既然敵暗我明,那我索性也就沒有躲避的需要了。”
“既不是裴炎也不是武攸歸……那還能是誰呢?”薛楚玉低聲的嘀咕,皺着眉頭冥思苦想。
“兄弟,不用想了。”薛紹突然打斷了薛楚玉的沉思,說道,“值此國難之時,小人謀私,大丈夫奉公。我不管是誰要謀害于我,那都已經不是私恨而是犯了國法的十惡不赦之大罪。此案已是京城大案,朝堂必有區處。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竭力全力穩固朝廷、護衛京城!”
“少帥說得極是!”薛楚玉鄭重抱拳一拜,“少帥有令,隻管下達!”
薛紹點了點頭,“第一道軍令,讓李多祚率軍在所有的洛陽官道與小道上多設關卡加強巡邏,并聯合地方州縣的各級衙門,以極大力度嚴厲打擊所有的作奸犯科,務必要打出隆重的聲勢,起到殺一儆百震撼肖小的作用!”
“是!”薛楚玉抱拳應諾,“少帥隻管口述下令,我全都寫下來。”
薛紹叮囑道:“非常時期,以臨戰而論。将第七套和第十三套藍田秘碼隔頁抽取,混編使用。往來信件不得見到一個文字,必須全部使用密碼!”
“是!”
“第二道命令,即日起全軍進入臨敵備戰狀态。所有七品以上将官除婚喪大事之外不得休假、不得外出!特殊情況需得休假與外出者,須得由你和李多祚二人一同堪校之後報由我來親自下令,方才獲準!”薛紹說道,“同時右衛的衙門官署裡,任一時刻不得少于四位郎将與兩百精兵值守。無論白天黑夜最多每隔一個時辰,城外大營和衙門官署必須互通一次消息往來。但有大事,即刻入宮報我!”
“是!”
“第三道命令,嚴密監察洛陽周邊通往北方的一切通道,布下天羅地網,謹防洛陽的奸細逃到北方去通風報信!”薛紹說道,“從即日起,隻要是去北方的,無論是商人還是平民仰或官員,無論是用任何籍口,一律嚴加盤查細細審問。但有半分疑隻管先行扣押。甯錯抓一千,絕不漏放一人!”
“是!”薛楚玉鄭重應諾,心中一緊,小聲道:“少帥是懷疑,能有北方來的奸細潛伏在洛陽城中?”
“不是能,是一定有!”薛紹眉頭緊皺,說道,“大唐接連遭遇了旱災與遷都,之前失去了裴公,現在又是皇帝駕崩——這樣的大事,北方怎麼能不關注?”
“難道這一次針對少帥的行刺,還會與北方有關?!”薛楚玉驚訝道。
薛紹皺了皺眉,“是不排除這種能。如果是,這一次的刺殺行動居然能夠安排得如此周密,其中将有内鬼很大的功勞。如果不把這個内鬼捉出來,真是遺害無窮!”
“朝廷已經着令大理寺丞狄仁傑,全力督辦此案,并且限期三日破案!”薛楚玉說道。
“三日?”薛紹不禁皺了皺眉,“先不說這個了——第四道命令!”
薛紹一口氣下達了七道命令,全都是與嚴肅備戰、警戒防衛有關。薛楚玉全都用藍田秘碼寫了下來。薛紹在軍令上蓋上了自己的大将軍印信,讓薛楚玉即刻派人把命令傳達到宮外的衙門官署與駐軍大營裡去,馬上執行辦理。
薛楚玉拿上命令文書剛剛走到門外,看到天後居然站在十步開外回廊之下,于是連忙上前拜禮。
“薛将軍辛苦了。”武則天神色憔悴,但是微笑點頭,“朝廷危難,方顯忠臣本色。你與驸馬,都是大唐的忠臣與幹将!有你們二人在,我便能安心!”
薛楚玉一時不知如何回話,隻是抱拳而拜。
武則天微微一笑,“你手中所拿的,是驸馬剛剛堪的軍令嗎?”
“正是。”薛楚玉猶豫了一下,說道,“天後想看嗎?”
“不必了。”武則天笑了一笑,說道,“你們那套秘碼軍令,我看不懂。再說了,驸馬出的命令即是本宮出的命令。又何須再看?”
“天後英明!”薛楚玉抱拳再拜。
“去忙吧,切記要注意身體,莫要太過勞累!”武則天微笑道,“國家正當用人之際,驸馬不幸被小人所傷,你别再倒下了。否則,誰來率軍護佑我大唐神器?”
“……”薛楚玉再度無語以對,抱拳一拜,“臣知道了。臣告退!”
“慢着。”武則天呵呵一笑,“本宮以,進去看一看你們的大将軍吧?”
“當然以!……天後,快請!”
薛紹躺在房裡的病**上,早就聽到了武則天與薛楚玉的對話。今日這般的情景,不由得讓薛紹回想起了年初的上元節那**,武則天叫“太一”與“天官”連夜守護在寝宮之外時的情景。
薛紹心想,人畢竟都是感情的動物,“交情”這東西遇而不求。絕大多數時候都能以政治家的冷酷眼光看待一切人事的武則天,也不是完全不顧個人感情。以前自己或許因為能力和立場被武則天所看中。但是從那**起,武則天才對自己和薛楚玉這兩個年輕的将軍,有了一些真正的好感與信任。
正琢磨着,武則天走進了房門,獨自一人。
既然武則天都知道自己親自出了軍令,于是薛紹也就犯不着在她的面前裝暈了。
看到武則天掩上門後走向了病**,薛紹正要起身,武則天喚道:“你給我好好躺着!”
話音剛落,太平公主也在琳琅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
薛紹眨巴了一陣眼睛,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怪異的想法——她們一個剛剛死了丈夫一個死了剛剛父親,卻都不在靈堂裡呆着,倒一同跑到我這裡來了!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