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面色轉為沉重,開口說道,
“今天我想了一早上,我們鐵木營目前的情況十分兇險。我們同時受到四種死亡威脅:餓死、凍死、戰死、病死。這四種死亡,越排在前面的越急迫,越排在後面的越兇險。剛才我們針對戰争想了些辦法,現在我們就說說其它的。“
楊六和尕李廣見力德爾爺要和首領們說大事,連忙撤回去同悶蛋一起接着吃飯。
賈道士不做聲悄悄在原來孫一的”餐位“蹲下來。
孫一邊走邊說,
”說實話,我想得腦子都疼了,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隻有一個笨辦法。”
日塌天想都沒想就說道:“笨辦法也行!”
孫一道:“這笨辦法就是不斷地提高效率。我們人太少,受到糧食的限制,又不能增加人手。隻有不停地提高效率,和死亡賽跑,在死亡抓住我們之前跳出去。”
日塌天忙問:“啥地方的驢?”
孫一答:“……”
孫一換一種說法:“這麼說吧,就是每人做的活要比過去多!”
日塌天急道:“隻要能活下去,我們不怕下苦!”
孫一說:
“這确實是一種辦法;”
“還有一種辦法,比如今天我看到的桔槔,用桔槔提水就比用人擡水效率高。我們就是要不停地采用類似桔槔的工具,不停地讓每個人做的活比過去多。”
日塌天終于明白了爺說的不是牲口。
“第三種提高效率的辦法就是優化資源,分工合作。”孫一不自覺地把在後世公司開會時老闆的套話講了出來。
“我舉一個例子,如果在白天把一個隊裡所有的小孩子都交給一兩個人看管,其他人都出去幹活,是不是效率就提高了?”
日塌天點頭道:“幹的活是多了。”
孫一接着道:“能提高效率的辦法很多,你們自己要多動腦筋。”
孫一頓了頓,
“尤其是種地的事,你們千萬别指望我,我今天早上才學會分清莊稼地裡的谷子和糜子!”
日塌天向王二牛拱拱手,“二牛,種地的事我也不懂,你多費心。”
王二牛琢磨一陣,“爺說的這個分工合作的事,容我好好想想;桔槔提水麼,按說翻車取水那個啥驢更高,原先因為莊稼客春來秋回不願意下大本錢,現在既然要長住這地方,自然可以多造些農具。這樣吧,我把莊稼把式和工匠叫到一起商量商量。”
一條龍提醒:“不光是種地的事,凡是象養雞、養豬、種菜,能多出吃食的事,都好好商量商量!”
王二牛答應一聲。
賈道士補上一句:“力德爾爺請神農爺當咱社主的時候,爺就還許了不讓神農爺操心,要咱自己琢磨着種好莊稼,要不就是不孝順!”
王二牛不滿地看道士一眼:“我今黑裡就把把式們都集中起來商量!”
……
孫一等大家安靜下來,又道:“除了商量種地,還有一件大事,就是造縫衣針。”
幾位首領很好奇。
孫一解釋:“我們的縫衣針要造的質量比别處好,成本比别處低,讓别處都來買!隻要造好縫衣針,我們就是世外桃源!這裡的道理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明白,你們隻要相信我就好。”
幾位老總立刻認真起來。
制造縫衣針是孫一深思熟慮的一個重大決定。
——鋼鐵加工為代表的後世工業化既然沒有捷徑好走,又必須跨越,那就選擇一個明确目标踏踏實實地去闖!哪怕是需要五年、十年、二十年!
小小的縫衣針,原料少,單價低、利潤高、市場卻無比巨大。
19世紀洋貨開始沖擊中國市場的時候,肥皂、火柴、蠟燭、煤油的銷售都比不上縫衣針。
有記載說,中國機制縫衣針的大批量進口始于1867年。
1891年,縫衣針的進口量已達到31億枚。
民國6年到20年(1917~1931年),中國累計進口機制縫衣針84.1億支,合3400餘萬銀元!
機制縫衣針工序本身囊括了各種機加工技術,涉及的行業協作更體現了社會分工。
凡是讀過《國富論》的人都知道,亞當斯密關于近代工業化分工合作理論的經典例子,就是縫衣針。
換句話說,機制小小的縫衣針不僅能掙大錢,還可以推動鐵木營的全面工業化。
而手工造縫衣針技術卻十分簡單,明朝人完全可以立即開始,然後在利潤的驅動下不停地提高生産效率,實現全面機器化生産,然後再不停地改進機器提高生産效率。
果然王二牛立即表示,縫衣針很簡單,明天就可以開工!
孫一高興地宣布:“讓我們先定一個小目标:先賣它一億枚的縫衣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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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與情節無關,不感興趣的讀者可跳過)
明代《天工開物》裡針的制作技術
凡針,先錘鐵為細條;用鐵尺一根,錐成線眼,抽過條鐵成線,逐寸剪斷為針。先鎈其末成穎,用小槌敲扁其本,剛錐穿鼻,複鎈其外。然後入釜,慢火炒熬。炒後,以土末入松木火矢、豆豉三物罨蓋,下用火蒸。留針二、三口插于其外,以試火候。其外針入手撚成粉碎,則其下針火候皆足。然後開封,入水健之。凡引線成衣與刺繡者,其質皆剛;惟馬尾刺工為冠者,則用柳條軟針。分别之妙,在于水火健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