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弟弟雷萬貫的駁斥雷萬鈞并不惱怒,一直以來雷萬鈞都視雷萬貫為智囊,大小事情總習慣問問他的意見。
這次雷萬鈞毫發未傷的回到黑崖寨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況和尚隻是象征性的口頭上慰問了幾句,但對于為什麼柳一刀會平白無故放雷萬鈞回來這件事,隻要眼不瞎的人都看得出來況和尚的疑惑和擔心。
雷萬貫當然也能嗅出其中的異樣,所以才和雷萬鈞躲在自家賬房内對當前形勢進行評估和分析,并商量應對之策。
“噔!噔,噔。”
賬房緊閉的大門傳來一重兩輕的叩門聲,雷萬鈞立刻豎直了上半身,警覺的問雷萬貫道:“誰?”
雷萬貫對他擺擺手,說道:“沒事,自己人。”便起身來到門邊,打開門鎖将大門向外推開一尺。一個人影立刻滑門而入,雷萬貫又探出半個腦袋向門外掃視了一圈,确認無異後才又将門帶上并鎖死。
進來這人看樣子約二十五六歲,體型倒十分勻稱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瓜子臉,單眼皮,薄嘴唇,皮膚黝黑。進來後先向雷氏兄弟抱拳作揖道:“屬下方小岩叩見二當家和四當家,不知四當家的急着召見小的有何要事?”
方小岩當年未能如願加入雲天閣,一氣之下便轉投了黑崖寨。因其頭腦靈光嘴巴又甜,所以很快就引起了雷萬貫的注意。雷萬貫嘗試着交給他一些雜務去處理,每次他都辦得有條不紊妥妥當當的,這更加激起了雷萬貫想栽培他的念頭,因為雷萬貫太需要正真有能力的左膀右臂來輔佐他了。
幾年下來,方小岩還真沒讓雷萬貫失望過,雷萬貫也自然不會讓他失望。從一個跟班小老幺一路攀升至今天的賬房管事,一躍成為雷萬貫身邊炙手可熱的貼身近臣。
“雲天閣的幺掌門柳彩鳳有個義子,叫恭喜發财,這個人什麼來頭?”雷萬貫問道。
方小岩搖搖頭,說道:“這人當初我在雲天閣見過一面,但對他的身世背景一無所知。”
“能打聽到嗎?”
“難說。”
“為什麼?”
“當初我在雲天閣看這小子有點邪門,就随口向身邊人打聽他。誰知人家吓得臉都白了,說柳一刀下過嚴令,誰敢妄議此人身世,人頭落地!”
“啊,有這種事?”雷萬鈞立刻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探着身子說道:“看來這裡面大有文章呀。”
“柳一刀為什麼會對這小子身世如此忌諱呢?”雷萬貫自言自語的說道。
“依屬下愚見,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一切還是得從這小子身世入手,而知情者現在看來有一個現成的,就是柳一刀。”方小岩說道。
“柳一刀如何會對你開口?”雷萬貫語氣中并無譏諷之意,他知道方小岩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柳一刀是不會開口,我可以找她身邊的人碰碰運氣。”方小岩的語氣十分笃定,這幾年的打磨讓他沉穩了不少。
“事不宜遲,你立刻着手去辦吧。”雷萬貫下令道。
“是,屬下告退。”
方小岩離開後雷萬貫歎口氣說道:“大哥呀,咱倆大禍臨頭了呀!”*******************************************************************************
況和尚對雷萬鈞的歸來疑窦叢生,打死他也不相信柳一刀會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把雷萬鈞給放了,這背後兩人一定會有什麼交易。
司徒筱棠怎能放過眼前這排除異己的大好機會,正準備去找況和尚一擡頭卻見況和尚自己已經來到自家門前。司徒筱棠心中暗喜,忙迎上前說道:“大哥來了,快屋裡坐。”
況和尚陰沉着臉,說道:“心裡煩悶,找你喝兩盅。”
“我也正有此意。”司徒筱棠說罷安排夫人備好酒菜,然後把下人全都支開,隻剩他和況和尚在屋内對飲。
“司徒先生知我所慮?”況和尚明知故問道。
“呵呵......”司徒筱棠搖了搖頭,笑道:“大哥也太小看我了吧,整個山寨都知道雷炮頭這次回來得太蹊跷,弟兄們現在都有些坐立不安呢!”
“坐立不安?”況和尚吃了一驚,将信将疑的問道:“沒這麼誇張吧,剛才我過來時還和炮樓的弟兄聊了幾句,沒覺得他們有什麼緊張的呀?”
“大哥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司徒筱棠給況和尚斟滿了酒杯,也給自己滿上一杯。
“怎麼啦?”況和尚不明白司徒筱棠打的什麼啞謎。
“今晚炮樓當值的是哪部分的弟兄?”
“内四梁的呀。”
“那可全是雷家兄弟招募來的隊伍!”
況和尚聽得心裡一涼,差點驚出一身冷汗來。司徒筱棠朝況和尚舉舉杯,也不等他一仰頭自己先把酒倒進了肚裡,然後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細嚼慢咽起來。
“大哥是當局者迷,我卻是旁觀者清呀!”司徒筱棠瞅準時機又加了一把火。
況和尚一口幹了杯中的酒,說道:“願聞其詳。”
“這......”司徒筱棠故意面露難色的說道:“我與那雷老二素有不和,說多了恐招閑話,還是不說為妙吧。”
況和尚一聽急道:“哎呀,都什麼時候啦,先生但說無妨。”
這話正中司徒筱棠的下懷,他放下酒杯正襟危坐的說道:“其實這件事不難厘清,稍加分析便可。首先這雷家兄弟對咱黑崖寨算不算功不可沒?”
況和尚想了想,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當然算,平心而論我黑崖寨能有今日之威名,他兄弟二人居功至偉。”
“他兄弟二人在咱黑崖寨的聲望和地位如何?”方小岩繼續問道。
“幾乎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一個帶兵一個管錢,連我都要給他們三分面子。”
“大哥不妨設身處地的試想一下,如果你是柳一刀,逮住了這樣一條大魚會怎麼辦?”
“當然是立殺之,以除後患!”
“那柳一刀為何不殺呢?”
“這......”況和尚被問住了,無言以對。
“所以,現在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了。”司徒筱棠又給況和尚滿上一杯,拖着聲調說道:“柳一刀和雷炮頭之間必有交易!”
況和尚點點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問道:“你說這兩人之間會是什麼交易?”
“如果大哥是柳一刀,會和雷炮頭做怎樣的交易呢?”司徒筱棠不答反問道。
“讓他反水呗。”況和尚脫口答道。
“那柳一刀憑什麼相信雷炮頭會遵守承諾,人一回來柳一刀可就無法再用雷炮頭的性命做要挾,這不等于放虎歸山嗎?”
況和尚被問得火起,罵道:“他娘的,你是軍師還是我是軍師?這也不對那也不對,老子要全都知道還要你幹鳥用!有什麼就痛痛快快的說嘛,老問我個鳥!”
司徒筱棠也不氣惱,抿一口酒又吃了些菜,才笑着說道:“大哥休要着急,聽我一一道來。”
“柳一刀是個聰明人,加上身邊又多了一個邪門的師爺,所以他們一定知道單槍匹馬的雷炮頭不過是個光杆司令,隻有手握重兵的雷炮頭才有利用的價值。與其說雷炮頭為了保命和柳一刀私下做了筆交易,還不如說柳一刀給了雷炮頭一個反水的理由。”
況和尚滿臉疑惑的問道:“可是他雷萬鈞為什麼要反水呀?我對他兄弟二人還不夠好嗎?”
司徒筱棠冷哼一聲,說道:“大哥,你是外來的和尚不一定會念本地的經。咱黑崖寨的弟兄有一半都是雷家兄弟招募來的,山寨的錢糧有一大半都是雷家兄弟掙來的。換做你你就甘心屈居老二?當年朱元璋不殺徐達、常遇春這些開國元勳,能換來276年大明江山?”
“對呀!”況和尚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一股寒氣順脊梁骨直沖後腦。“那依先生之見,眼下該如何是好?”
司徒筱棠見況和尚已經上路,不由心中大喜,壓低聲音說道:“此時不可操之過急,需步步為營循序漸進。”
“請先生明示。”
“先把雷炮頭和他手下的弟兄隔離開來,卸了他的兵權。”
“這,如何卸?”
“把外四梁的弟兄交給他,内四梁另覓人選。外四梁的弟兄多是大哥你的舊部和三當家的嫡系,他雷萬鈞控制不了。若他不願接任更說明心中有鬼,到時按律責罰輕則逐出山門,重則人頭落地。山寨的戒律在哪兒,看誰敢替他說話!”
“妙,好計策!”況和尚聞言大喜,不住的對司徒筱棠大加贊賞道。
司徒筱棠更是如沐春風,在況和尚耳邊又耳語了一陣,聽得況和尚一個勁的點頭如搗蒜,二人不時放聲大笑,之前的低沉氛圍一掃而空。
就在二人開懷暢飲之時,司徒筱棠的夫人神色慌張的跑進來說道:“大當家的,不好啦!出......出事啦......”
況和尚和司徒筱棠心一沉,同時問道:“出什麼事啦?”
“雷......雷炮頭,雷炮頭和三當家的打起來啦......”
“什麼?!”
況和尚幾乎從闆凳上直接跳了起來,司徒筱棠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種情況。
“快......快帶路,咱們去看看!”況和尚擡腳就朝門外走去,司徒筱棠愣了片刻,也趕緊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