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以後，我看鋪子裡的姑娘，總覺得誰都有嫌疑，但又始終沒發現什麼端倪……”

　　羅錦素幽幽嘆了口氣。

　　雲清清掐了掐手指，直視著她說道：

　　“這你倒是想錯了，你這鋪子裡的人，並沒有跟你未婚夫有什麼來往。”

　　“真的？”羅錦素愣了愣，神色忽地輕松下來，“那就是說，他其實並沒有做背叛我的事？”

　　“大師，您說，是不是我想太多，誤會了阿淳？我是不是該開誠布公地跟他談一談，問問那些他並沒送給家人的首飾，到底是怎麼回事？”

　　“首飾的事很簡單。”雲清清淡聲開口。

　　羅錦素又是一愣：

　　“嗯？大師此話怎講？”

　　“你那未婚夫家境清貧你是知道的，但他在你面前向來很有風骨，從不肯讓你支援他銀錢是不是？”

　　“沒錯，這也正是我欣賞他的一點。”羅錦素揚起唇角，臉頰飛起淡淡的紅/暈。

　　但雲清清的話卻如一盆涼水當頭潑了下來：

　　“他表面上不肯收你的錢財，卻憑借你對他的好感，從你這店裡以幾錢銀子的價格買入價值數十兩銀子的首飾，轉頭就拿去以五折的價格賣掉，一次下來他能憑空到手二三十兩銀子，你現在還覺得他不貪錢財嗎？”

　　“什麼……”羅錦素怔怔地看著她，“怎麼會……大師您說這些……不會隻是猜測吧？”

　　“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我從不會胡亂開口。”

　　雲清清站起身：

　　“你若不信，隨我一起去看看就明白了。”

　　羅錦素心亂如麻地跟她一起出了門。

　　雲清清掐指算了個方位，看看天色，拿出一張符拍在羅錦素身上，說道：

　　“跟緊我，沿途不管有什麼奇怪的現像都不要管，隻管跟著我走就行了。”

　　羅錦素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跟上她的腳步。

　　她心中惦記著餘淳正的事，一開始沒太注意周圍，但漸漸地還是覺察到不對勁。

　　此刻她腳下生風，路兩邊景物飛速向後退去，出門還不到半刻鐘，就已經走出了她熟悉的城南街區範圍。

　　要知道平日裡哪怕坐馬車，走出城南也要一炷香還多的時間。

　　羅錦素低頭看了看身上貼著的符，雖說眼睛看不出什麼特殊，但她總隱隱覺得這符似乎在發光。

　　她不由得對這位名揚整個帝京的清雲大師，越發敬畏了一些。

　　大概走了一刻鐘，雲清清停了下來。

　　羅錦素完全不覺得疲累，看著這自己全然不熟悉的街道，好奇道：

　　“大師，這是哪裡？”

　　“城北清河街。”雲清清面色平靜。

　　“城北？？？”羅錦素倒吸一口氣，沒想到剛剛步行實際的速度，比她猜測的還要快上許多。

　　不過她現在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大師，咱們來這兒做什麼？”

　　雲清清指著一家店面道：

　　“進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羅錦素見那是家首飾店，心頭突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她衣袖下的手微微捏起，跟著雲清清走了進去。

　　雲清清進門環視了一圈，就直奔一個首飾架去，指著上面一個鑲銀的瑪瑙鐲子跟店家說道：

　　“勞駕把那個拿下來，給這位姑娘瞧瞧。”

　　店家笑眯眯地取過鐲子，依言遞給羅錦素，熱情道：

　　“姑娘眼光真不錯，這個款式是前幾天剛到的新品，賣得可好了，這不眼下隻剩這最後一隻了，您若喜歡可以便宜點算給您，隻要文銀七十兩！”

　　羅錦素拿著這鐲子，表面平靜，心頭卻陣陣發緊。

　　因為這鐲子毫無疑問就是餘淳正前月從她店裡“買”走的那隻！

　　這店家說“賣得可好了隻剩這最後一隻”明顯就是胡扯，隻是為了讓顧客覺得這鐲子搶手，因為她最清楚不過，這一款鐲子是自己的鋪子專門找人設計定做，別家根本就不會有這個款式！

　　更不用說，這手鐲內側鑲銀的部分，還刻著她家專屬的標記呢！

　　羅錦素咬了咬牙，想起將手鐲交到餘淳正手上那日。

　　當時他說母親許多年沒添件像樣的首飾，想選一件實惠又美觀的孝敬她老人家。

　　羅錦素聽他這樣說，有心直接贈給伯母，但又怕傷他自尊，便隨口說這鐲子雖好看但不是什麼值錢的料子，本來打算有顧客買貴重首飾就把這鐲子當贈品送了，既然他喜歡那就隨便出個數拿去得了。

　　最終看著餘淳正掏空了腰包拿出七錢銀子，鄭重其事地從她手裡接過手鐲收好，她還暗自心喜這人既孝順又厚道，絲毫不貪小便宜，不愧是自己選中的夫婿。

　　然而就是在那之後沒幾日，她在街上巧遇伯母也就是未來婆婆，寒暄時便隨口提了他給伯母買的鐲子，卻發現伯母一頭霧水。

　　當時她覺出不對就趕緊轉移話題遮掩過去，但自那之後就心裡不踏實起來……

　　“姑娘，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羅錦素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勉強地笑了笑，將鐲子還給店家：

　　“我突然想起家中還有事沒處理，下次再看看吧。”

　　她轉身快步出了門。

　　雲清清跟在她身後也不打擾，任她悶頭一直走到一條僻靜的小巷，這才站定。

　　半晌，羅錦素低聲說：

　　“大師，你剛才說，他從我點裡買走的首飾，會以市面五折的價格賣出去，是真的嗎？”

　　雲清清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

　　羅錦素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有些低啞：

　　“那鐲子值八十兩銀子，我卻隻收他七錢……所以其實他轉手就以四十兩賣給了這家店……”

　　“沒錯。”雲清清再次點頭，“你若還存疑，我倒也可以帶你去找找其他首飾的下落。”

　　“不必了。”羅錦素低落地打斷，神色黯然道，“有沒有可能……他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欺騙我的呢？”

　　“他自尊心那樣強，許是真的太缺銀子，才會做這種事……若是他肯告訴我，我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雲清清眯起了眼：

　　“聽你的意思，是還想原諒他的欺騙，繼續履行婚約？”

　　羅錦素咬了咬嘴唇：

　　“我……想給他個機會看看他的態度，若他肯主動跟我坦白……”

　　雲清清淡聲：

　　“放心吧，你這未婚夫，坦白是絕不可能的，要說再編一套瞎話來忽悠你倒差不多。”

　　“……大師，若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羅錦素看著雲清清的目光仍抱著一絲希望，“說不定他真的願意為我，悔過自新呢。”

　　雲清清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嘆了口氣道：

　　“再跟我去個地方，如果你看到真相後仍非要跟他在一起，我絕不再有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