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瞬間,一束光從沈叙心口炸開,他雙手交叉抱在兇前,又放下,又抱起,平日裡殺伐果斷的太子沈叙此時無措極了,像個情窦初開的年少,所有的感情無所遁形。
宋珈安得逞似得歪頭笑着,那雙杏眼濕漉漉的,眼角泛紅,像是勾着情絲。看的沈叙渾身燥熱起來。
“阿楚在想什麼?若阿楚不喜我這樣喚你,那就算了。”宋珈安撇撇嘴,垂下眉眼,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什麼不喜?什麼算了?沈叙皺起眉頭,下意識反駁:“若是宋大小姐喚我,我怎會不喜?”
“真的?”
“自然。”
宋珈安直直朝沈叙看去,“阿楚,那阿楚隻能我叫,别人叫你可不能應!”
沈叙滿腦袋都是宋珈安喚的“阿楚”抿緊了唇,耳根通紅。
在暗處守着的正則将自家主子不值錢的樣子收入眼中,險些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主子你要争氣啊,八字還沒一撇麼!這才哪到哪啊!
主子你還記得東宮的路麼?你還記得景聖樓的路麼?
“這幾日母親在為我相看人家。”
宋珈安話鋒一轉,裝作無心的嘟囔着,可還是不住的瞥向沈叙。
沈叙神色一凜,手不自覺的握緊,他不敢想象宋珈安嫁與旁人,與旁人琴瑟和鳴!他絕對會殺了他!
沈叙從小在邊境長大,他極好的相貌為他做了個矜貴公子的殼子。可殼子下面是惡劣的,是霸道的,在很小的時候周身便充斥着唯我獨尊。
他對什麼都很淡漠,在了解宋珈安之前,他沒有什麼欲望,他的眸子如一譚死水,若不是為先皇後報仇的念頭支撐着他,他早就一柄長劍出走江湖。
可宋珈安将他心中的欲望激起,現在他快藏不住了……
仰起頭滿臉期待的宋珈安見沈叙神情淡漠,沒有反應,仿佛在聽一個事不關己之事。
她暗暗攥緊了手指,隻無所謂的幹笑兩聲。宋珈安挺着脊梁,用僅剩的力氣維系着姜水宋氏嫡小姐的尊貴。
她在心裡自嘲的笑笑,暗罵一聲,宋珈安啊,重活一世還是沒有長進,怎麼能以為自己在他心裡是不同的呢?
宋珈安脫力般坐在軟塌上,面容蒼白,看着沈叙不容置疑道:“我乏了,姜樓主請回吧。”
沈叙眉頭一挑,勾魂的桃花眼裡盡是不解。
方才不是還阿楚麼?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姜樓主麼?
沈叙見宋珈安臉色灰白,方才含情脈脈的杏眼冷落至極,看得沈叙心上一寒。
沈叙不知自己那句話說的不對,隻直直的站在一側,他身量極高,腰身精瘦,孤零零往角落一杵,說不出的委屈與可憐。
“姜樓主還不走?難不成要在我這兒過夜?”
宋珈安的語氣清冷又疏離,若是從前,沈叙定會咧嘴一笑,挑眉說道:“有何不可?”
如今沈叙隻覺得冷嗖嗖的,調侃的話卡在喉嚨裡,硬生生咽了下去。
沈叙歎了口氣,隻暗暗想着下次送什麼稀奇玩意來才能将小姑娘哄好?
正則皺着眉頭聽完,陷入跟沈叙一樣的不解。
方才不還好好的麼?
沈叙腿一擡,直接消失在閨房中。
*
“老四那邊怎麼樣?”
“回主子,容尚書大發雷霆,将容大小姐關進柴房,四皇子前去拜訪,被容家拒之門外。”
沈叙眉眼帶笑,眸色卻寒冷似冰。
“他将容尚書費盡心力培養的大小姐毀了,容尚書脾氣又烈,如何能不生氣?老三有什麼動作?”
“四皇子與容家離心後,三皇子便将補品一批一批往容家送去。”
沈叙抿了口茶,冷眸微眯:“他太心急了,老四與容家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哪是那麼容易就能離心的。”
“我還要下一副猛藥,令他們徹底離心。”
東宮幕僚紛紛低下頭,他們不否定沈叙會是位明君,可……
這也太吓人了!
正則斜着眼瞥向沈叙,将宋大小姐惹火了後大氣不敢喘,灰溜溜的被人趕出來,如今倒是想起自己是太子了,大殺四方起來,目睹全程的正則抿着嘴,強忍着不笑出聲來。
“正則?”
沈叙轉過身來,蹙起眉頭,臉上寫滿了不悅。
正則從小跟在他身邊,向來謹小慎微,深得他心,如今回到京都,倒是越發放肆了!
想到此時沈叙眸子一暗,腦袋裡全是宋珈安疏離的面容。
沈叙餘光一掃,落在尾座的戶部侍郎身上。
孫侍郎年過不惑,沒有什麼經世之才,與他同時做官的宋太傅,容尚書在朝中地位舉重若輕。可他還是不上不下,踏踏實實本本分分。
此時他正漫不經心打着哈欠,惦念着街上的連雲齋關門了沒有,那家的蓮花酥自家夫人念叨了好久。
沈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孫侍郎渾身一顫,仿佛自己被狼盯上,難逃狼口。
“都散了吧,孫侍郎留下,孤有事要請教與你。”
衆位幕僚隻覺得稀奇,這孫嵩實在是沒有什麼雄才大略,怎麼就突然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比他們更加震驚的是孫嵩本人,直接呆在原地将自己這所做的事翻來覆去想了一遍。
“将孫侍郎留下是有事請教。”
孫嵩聞言直呼不敢當,沈叙滿臉真誠倒是令孫嵩受寵若驚。說句大不敬的話,沈叙面容豔麗,平日裡周身帶着煞氣,才不至使人覺得女氣。
如今放低姿态,倒是多了些……委屈。
“不知太子殿下想要請教什麼?”
“聽聞孫大人與夫人琴瑟和鳴,不知平日裡夫人生氣,大人是如何哄好的?”
孫嵩瞪大了眼睛,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沈叙問他謀略的準備,他歪着頭直直看着沈叙,平日裡隻聽說太子殿下莫測難懂,竟然不知太子還喜歡開玩笑?
哄夫人?太子殿下哪有夫人?來了這幾次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這東宮連個母蒼蠅都沒有,平日裡幾個多舌的大人沒少拿此事非議太子殿下,說太子殿下還未嘗過情事的快活,不懂其中奧妙,畢竟男人嘛,都是那回事。
見孫嵩不語,沈叙也耐心十足,靜靜的立在原地等着孫嵩開口。
“這要看夫人為何生氣,若是小事,便買些吃食衣裳,說些好話。若是大事,便死皮賴臉的纏着她,要什麼給什麼,将夫人哄順了,騙上榻就好,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
沈叙皺着眉頭,仔細考慮着可行性。
可沈叙并不知道宋珈安為何生氣啊?騙上榻?不行不行,還為時過早。
沈叙歎了口氣,朝孫嵩擺擺手,“辛苦孫大人了,孤再想想,孫大人請回吧。”
孫嵩如得大赦,三步并作兩步匆匆走出,腳步虛空,差點被東宮門檻扳倒。
“怎麼樣啊孫大人!”
“對啊對啊太子殿下說什麼了?”
“太子殿下請教了什麼?”
孫嵩緩過神來,呆呆的看向圍上來的大臣們,欲言又止。
最後斷斷續續道:“這東宮要有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