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擡眸看了楊萍萍一眼,又看了看對面的五人,有點不想出去。
但溫峋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尤其是黑臉的時候,完全不容人違抗。
溫峋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卡在中間的楊萍萍,對趙麗蓉說:“趙老師,麻煩你照顧一下老人家。”
趙麗蓉連連點頭:“诶,這我知道。你先帶許星出去問問她打架的理由吧,我們什麼也問不出來。”
溫峋點頭,轉身,邁開步子之前側頭看了一眼許星:“還不跟上?”
許星握了握楊萍萍的手,示意她别擔心。
楊萍萍也捏了捏她,囑咐道:“有什麼事好好和你峋哥說,别發脾氣,啊。”
許星點頭,扶着她坐在椅子上之後才跟着溫峋出辦公室。
這會兒整個高三年級都在上課,教學樓是一個“H”形,趙麗蓉的辦公室就在那個橫杠上,往中間走就是通透的,毫無隐私空間的大樓梯。
于是溫峋去了邊上,高三年級在三樓,往上走是高一年級,溫峋順着靠近廁所的樓梯一路往上,在五樓樓梯間停了下來。
許星跟在他身後,站在樓梯口,擡眸偷偷看了他一眼。
高一放假了,沒有人,更不會有老師,這會兒别的班都在上課,于是整個五樓就隻有她和溫峋。
今年的丹裡特别冷,下了很厚的雪,寒風灌進樓道裡,吹在人臉上,刀割一般。
溫峋轉身瞧了她一眼,見她還站在樓梯下,冷不丁冒出一句:“站那兒吹風好玩嗎?還不趕緊上來。”
許星垂在身側的手揪了揪褲縫,不情不願地上樓。
這一路過來她都在想要怎麼說,但好像不管怎麼說,她都不太樂意。
她剛上去就被溫峋拉到面前站着,背抵着後面的牆。他就站在她面前,雙手虎口叉在胯骨上,居高臨下看着她。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冷下來,樓梯間隻有呼呼的寒風。
許星低着頭,看不見溫峋的表情,好一會兒才聽他說:“手,伸出來。”
她以為他要打她手心,向往後藏,藏到一半又想起來,他手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拿什麼打她?
又聽話地把手伸了出去。
剛伸出去,手腕就被人握住。
明明是大冬天,他掌心卻很燙,像天生自帶小火爐,灼得她被握住的手腕燙得吓人,想抽離卻又舍不得抽離。
溫峋不知道她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隻是擰眉看着她泛紅的,有些破皮的骨節,下意識用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的指腹有薄薄的繭,摩過去的時候帶着些微的癢。
許星心尖一顫,似乎是受不得這樣的癢,想把手抽回來。
“别動。”
誰知,她剛一動,便被男人喝止,随後響起他和在辦公室時不同的,略顯心疼的聲音。
“打人不會使巧勁,非得用拳頭硬生生去揍?你一個物理班的,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他媽真是出息了,一個人打五個,手都打破皮了,沒感覺到疼?”
許星:“?”
許星:“??”
許星:“???”
不是來教訓她的嗎?剛剛在辦公室那麼兇?氣壓都被他降下去好幾個度,連趙老師不敢說話!
不僅兇了她,還說要教育她,合着剛才在辦公室給她演了一出戲呢?
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針,猜不透,更摸不着。
溫峋瞭起薄薄的眼皮看她一眼,便發現面前這人正傻傻地盯着他,大大的眼睛裡是更大的疑惑。
他哽了一下,但沒放手,而是順勢将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她這手又打人又被風吹,跟塊冰坨子似的,用來物理降溫都綽綽有餘。
面前女孩的視線跟着她的手移動,也落在他的外套口袋上。
溫峋見她那呆愣愣的模樣,沒好氣開口:“你看看你這手都冰成什麼樣t了?”
他的口袋裡暖烘烘的,像是長了好幾個暖寶寶,一直暖到她心裡。
許星沒想到劇情會有那麼大的反轉,整個人都有些懵,直到聽見他的聲音才終于擡頭。
鹿眼透亮,水光盈盈,黑色瞳仁裡隻剩下溫峋的不耐擰着眉的臉。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他寵她簡直寵到沒邊,連底線都不要了。
許星突然很想問他,他的寵到底是對妹妹的寵還是對戀人的寵?
但她什麼都沒說,因為溫峋又開始叨叨:“知不知道在學校不能使用暴力?我怎麼和你說的,有問題找老師,讓她去給你解決。”
“再者,老子讓你練拳,是讓你強身健體,面對險境或者窮兇極惡的壞人的時候用的,你他媽跑到學校來發展暴力,你和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都高三了,半年都不到就要高考了,你還想讓你們學校校霸易個主?”
許星:“……”
許星手揣在他兜裡,低着頭,沒說話。
溫峋歎了口氣,大掌握住她的後脖頸,強迫她擡頭,和她對視,言語間柔軟了許多。
“和我說說,到底為什麼打架?”
他兇她,罵她,唠叨她,都沒讓她有分毫松動,偏偏這句輕輕柔柔的問話,問得她心尖發酸,眼圈蓦地紅了。
她就像找到家的小孩,強烈的告狀欲和傾訴欲呼之欲出。
“她們說,我媽媽……”許星吸了吸鼻子,唇瓣張合,“我媽媽……”
可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後面的話就是說不出來。
溫峋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矛盾源頭,握住她後脖頸的手前移,掌心放在她頸側,拇指靠在她下颌處,肩背微微弓着,漆黑雙眸溫柔地鎖住她。
“說賀姨壞話了?”
許星眼睛一眨,滾燙的淚珠毫無預警地落下,随後便收不住了。
她紅着鼻尖點頭:“說了好多好多,我好生氣,一生氣就沒忍住。我不知道是誰傳的,我還怕外婆聽見。她雖然沒說,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後悔當年丢下媽媽一個人。她連媽媽最後一面都沒見着,要是讓她聽見那些話,該多難過?”
看見她哭,溫峋心尖酸得發澀。
有關賀翎,難怪她忍不住。
他似乎又向她妥協了一些,掌心輕輕托住她的後背,将她往前帶。
放在她下颌處的拇指稍微移動,落在她臉頰上,給她擦眼淚。
“好了,别哭了,打就打了吧,下次在學校不許再這麼亂來了。有問題,找我也行,找你們班主任也行,就是不許自己暴力解決。”
許星點頭,但還是止不住的難過:“可是,整個高三年級,還有可能全校都……”
她沒說完,可溫峋已經懂了。
他揉了揉女孩軟軟的頭發:“沒事,我來解決。”
許星不知道他要怎麼解決,但他說了她就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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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晏本來就擔心許星,課都上了一半還沒見她回來,便舉手說自己要上廁所。
他是班長,老師自然會偏心一些,便允了。
他這一趟出去的時間有些長,回來時就像魂魄被抽走了的行屍走肉,呆愣愣坐在自己位置上。
後半節課,老師講了什麼他都沒聽清。
因為他腦子裡隻有男人微躬着肩,用整個後背将女孩擋住的畫面,女孩的手還放在他兜裡。
那模樣,那姿勢,分明是在……接吻。
溫峋居然在……吻許星。
餘晏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