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哥哥去世得早，她自己也一直在溫飽線上掙紮，被王淑芬嫁出去之後，又在生死線上掙紮。所以上輩子，壓根就不敢想象哥哥結婚成家的樣子。

　　這輩子，一歲半重生，到現在十八歲半，整整十七年。她幻想了整整十七年，哥哥結婚，成家，有自己的家庭的樣子。

　　如今這一刻終于成真了，她的眼淚真的忍不住。

　　眼淚聚集，氤氲，模糊了視線，她趕緊使勁眨巴一下，不想錯失眼前的任何一個瞬間。

　　哥哥跟嫂子，正在給來賓們行禮。

　　也等于是在向她行禮，眼淚再次決堤，連着鼻涕也下來了。她今天穿的那身天藍色的改款旗袍，身上沒有口袋。

　　鼻涕怎麼辦？

　　正當她無措的時候，身邊的邵錦成遞過來一方手帕。

　　陳默趕緊接下來，擦了擦眼淚，然後小聲地揩鼻涕。

　　邵錦成湊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放心哭吧，我褲兜裡面還有手帕，給你準備的。”

　　“嗯。”她輕輕嗯了一聲，還要有他，不然自己真的大鼻涕過河了。

　　她捧着手帕，全部精神又回到哥哥與嫂子的身上。

　　現在，他們在進行結婚流程的最後一項，新人對着主席像行禮。

　　三鞠躬，結束了。

　　由邵光榮起身，宣布兩個人禮成。

　　堅持到了哥哥的結婚儀式結束，陳默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邵錦成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用力地握住，安撫她的情緒。

　　陳永峰拉着妻子的手，笑着走過來，“默默不哭，今天是開心的日子。”

　　楊晶晶笑了，“永峰，默默當然知道是開心的日子，她就是太開心了，開心得控制不住啊。”

　　要不怎麼說，還得是女人能夠共情女人的那種感情。

　　“嫂子了解我！”

　　“喲呵，默默改口改得夠快的了，真機靈。”

　　陳默這一聲嫂子，讓楊晶晶更是開心不已。衆人開始讨論改口的話題，陳默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剛才自己哭的事被大家關注，好丢人。

　　陳永峰拍拍妹妹的肩膀，陳默擡頭看哥哥，“哥，真好。”

　　他笑了，捏捏陳默的臉。此刻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楊豐收确實很會控場，很快又抓住新郎新娘，趁着剛才默默改口了，再來一波改口的流程。

　　别人結婚，都是結完了也就暗暗地改了。他們兩個因為陳默一聲嫂子的緣故，改口這個事臨時變成了一個衆人見證的流程了。

　　楊豐收拉着兩個新人，到楊晶晶父母面前。

　　“來，永峰。”你應該喊新娘父親叫什麼。

　　陳永峰看着楊晶晶父親，心中百感交集。

　　爸這個字，他已經十幾年沒有喊過，這個在漢語中最常見的稱呼，與他來說，比最複雜的數學公式還要陌生。

　　他嘴唇翕動了兩下，發不出聲音。親近的人，都能感覺到陳永峰的心情，感受。屋子裡面的人，也全都知道。

　　所有人都靜靜的，沒人催促，楊晶晶的父母也一點都沒着急。

　　陳永峰嘴唇又翕動了幾下，“爸。”

　　“欸！”楊晶晶的爸爸伸手握住陳永峰的手。

　　“爸。”喊出了第一聲，第二聲就容易了。

　　“欸。”

　　“爸。”陳永峰像是一個常年生鏽的車鍊子上了油，一旦嘗試了，就有點上瘾的感覺。

　　楊晶晶父親的眼睛濕潤了，連聲應着，兩個大男人此時都心潮澎湃。

　　随後，陳永峰面對曾慶。

　　爸，對于他是陌生的詞彙。但是媽，他一點都不陌生。

　　媽，這個詞，即便從八歲開始就不再叫了。但是他與妹妹聊天的時候會喊，給杜柄芳上墳的時候也會喊。

　　“媽。”

　　“欸，永峰，好兒子。”

　　曾慶一下子就哭了，楊晶晶也擡起頭，想把眼淚憋回去。陳默在一邊，早在哥哥喊爸的時候，就已經再一次哭起來了。

　　這一聲媽，她再次崩不住了，捂住臉，轉身把自己的臉埋在邵錦成懷裡，邵錦成本來摟着她的肩膀，也順勢抱住她，一下下輕輕在她肩頭拍着，安撫着。

　　曾慶一下子抱住陳永峰。

　　陳永峰許久沒有被除了妹妹與晶晶之外的人抱過，尤其是女性的長輩。

　　他愣了一下，之後禮貌回報，“永峰啊，以後阿姨，不是，媽以後肯定把你當親兒子一樣疼，你想吃什麼就跟媽說，媽能幫上你啥，你盡快開口，知道了嗎？”

　　“知道，謝謝媽。”

　　“嗯，以後你們兩個生了小孩，媽給你們帶，你們生完，就安心工作就好了。”

　　邵光榮聽這話很開心，也非常贊同，“對對對，親家母說得對，你們兩個都忙，但是别不敢生，生了之後我們都可以幫忙。”

　　衆人聽了，都知道，這老首長，是真的把陳永峰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了。那邵錦成連個女朋友都還沒有呢，首長是一點不擔心，開開心心地跟陳永峰催生。

　　氣氛快樂了起來，在邵錦成的安慰之下，陳默用僅剩的最後一塊幹淨手帕，擦幹了眼淚。

　　哥哥再一次有爸爸媽媽了，雖然不是親生，雖然是法律意義上的爸爸媽媽，但這于她，也已經足夠了。

　　邵錦成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源源不斷地給她力量，她重新笑着，聽楊茹茹走到陳永峰面前，喊陳永峰姐夫。

　　陳永峰這邊，是沒有父母的，輪到楊晶晶改口，就是改口喊邵光榮為爺爺。

　　其實陳永峰也一直是喊邵爺爺的，但是今天這樣的場合，邵光榮特意讓直接喊爺爺。

　　随後，改口叫邵錦成為弟弟，邵錦成改叫嫂子。

　　兩家人，算是全都正正經經地改了口。

　　邵光榮站起身，走到兩位新人的旁邊。

　　“好了，大家聽我這個老頭子說個事兒。”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邵光榮的身上。他從軍裝口袋裡面，掏出一張信紙。

　　“永鋒，晶晶。你們兩個人呐，一個是為國家争光做貢獻的人，一個是救死扶傷為人民做貢獻的人。你們兩個人的結合，是在國家人民的祝福之下的結合。永峰這孩子，一直說要低調，所以今天到場的，都是t我們的摯友親朋。但是，我手裡的這封信。”

　　邵光榮揚了揚手裡的信紙，“你們猜，是誰寫信祝福你們的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