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你現在在哪兒？
”

　　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哪怕隻是夾着風聲的一句問，好像也能讓他在這樣不喜歡的場合裡，而變得浮躁煩悶的心，平複下來。

　　看着眼前這樣的場合，但凡沒有這麼讓他反感，左寒覺得都可以嘗試告訴程梨。

　　我在替我哥，參加一些無趣的應酬活動。

　　可是實在是，連一點能夠讓人提起勁兒來描述的意思都沒有。

　　左寒瞳眸冷漠地掃着眼前的杯光斛影，低聲對電話那頭的程梨說了句，“沒去哪兒，晚點就回家，你呢？
和朋友吃飯結束了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

　　程梨在甲闆上，一陣海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哆嗦。

　　嘴唇抿得有些緊，不知為何，都有些沒有皿色了。

　　她沉默了幾秒，又輕輕問了一句，“那你和誰在一塊兒啊？
”

　　左寒道，“就我自己。
”

　　在說這話的時候，左寒看到淩淵從前方經過。

　　心說，也不算是自己，還有淩淵也在。

　　但是想着程梨對淩淵本來也就沒有什麼印象，便沒有提。

　　程梨那頭響起了一個左寒聽着有些耳熟的聲音，“梨子，走吧，我給你包拿好了……”

　　左寒認出來是唐嘉覓的聲音。

　　“嗯。
”程梨應了唐嘉覓一聲，然後才對電話這頭說道，“那我先不說了，我們……回家見吧。
”

　　“好。
”左寒聽着程梨在那頭的聲音，想着她剛才的話。

　　他眉心擰了擰，似是依稀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他的共情能力就隻有那樣，所以終究也沒能反應過來，究竟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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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話結束之後，程梨就有些站不住了。

　　唐嘉覓一下子就有些急了，因為她看到程梨明明在講電話的時候，都還好好的，雖然臉色也的确不太好看，但起碼姿态還算正常。

　　但是通話一結束之後，唐嘉覓就看到程梨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怎麼了！
”唐嘉覓急道。

　　程梨擺了擺手，“沒、沒事……”

　　程梨暗暗咬着牙，忍着一陣陣的腹部絞痛，每一陣絞痛，都痛得她背後往外冒冷汗！

　　唐嘉覓急得臉色都變了，“都怪我，下次我不這麼投喂你了……”

　　程梨說不出話來，她害怕自己隻要再一張嘴，就是一聲沒忍住痛的低吟，這樣隻會讓唐嘉覓更加自責和擔心。

　　所以程梨隻是擺了擺手，輕輕捏着唐嘉覓的肩膀，好讓她不要太過自責。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不遠處陽和碼頭上的燈光。

　　船靠了岸。

　　會在岸邊停留一會兒之後，再返航回到日落碼頭。

　　唐嘉覓趕緊扶着程梨下了船，“我送你去醫院！
”

　　唐嘉覓的司機已經在碼頭上等着了，下船之後，兩人很快就上了車。

　　車子朝着市區開去。

　　“去醫院！
”唐嘉覓說道。

　　程梨原本都有點疼得恍惚了，聽到這話，忽然反應了過來。

　　她抓住了唐嘉覓的手，“不，不去醫院。
”

　　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去醫院……

　　程梨搖了搖頭，“醫院好多認識左寒……見過我的……不去醫院。
”

　　唐嘉覓瞪了她一眼，然後惡聲惡氣對司機說道，“去祥譽醫院！
”

　　這才轉頭對程梨說道，“這你不用擔心了吧？
”

　　左寒已經沒在祥譽上班了，程梨思忖片刻，總算是放心了些。

　　“你先休息一會兒，到醫院了我會叫你的。
”唐嘉覓說道。

　　程梨略略仰着頭，目光裡沒有什麼焦點，看着前方副駕座椅背上的那個液晶小電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是自己做錯了事情。

　　但就是，不想讓左寒知道。

　　明明不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但就是……不敢問。

　　程梨彎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

　　唐嘉覓以為她是因為難受得厲害，所以一直握着她的手，輕輕捏着她的手指。

　　程梨依舊覺得腹部絞痛得厲害，但是這疼痛，好像已經有些習慣了，又或者是正因為有這疼痛在。

　　才能讓自己更加清醒地思考……

　　所以其實，不管自己怎麼努力成長了。

　　努力擺脫了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了，但很多影響，還是無形中影響到了自己。

　　還是會自卑，還是會害怕。

　　于是，索性就不問。

　　然後就可以不斷麻痹自己。

　　不問，就不知道。
猜到了也可以裝作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夠欺騙自己，一切都很好，什麼都還可以維持。

　　不管真相是什麼，但隻要我不知道，就傷害不到我。

　　“嘉覓。
”程梨輕輕叫了她一聲。

　　“怎麼？
怎麼？
”唐嘉覓原本一隻手在手機屏幕上操作得飛起，一聽到程梨的呼喚，馬上湊了過來，“還難受嗎？
别怕，我已經聯系醫生了，沒事的沒事的。
”

　　“沒那麼難受了，你别緊張。
”程梨說道。

　　“我緊張啊。
”唐嘉覓聲音緊張，“我實在沒辦法，我都聯系我哥了，他能幫找祥譽醫院的醫生。
不過你放心，我沒說是你！
誰讓你不願意讓左寒知道呢……算了不讓他知道也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怪我的吧，以後不讓你和我玩兒了。
”

　　唐嘉覓自顧自嘀咕着。

　　程梨聽到唐嘉覓提起左寒的名字，腦子裡就閃過先前自己在宴會廳裡看到的那一幅畫面。

　　以至于，她連唐嘉覓說到唐川了，她都沒有多大反應。

　　片刻後，仿佛才反應了過來。

　　程梨低聲說了句，“現在想想，我好像總是這樣……”

　　唐嘉覓不解，“哪樣？
肚子痛嗎？
總是肚子痛？
！
那你沒檢查？
”

　　程梨搖了搖頭，“我好像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就自己悶着，憋着，攢着。
也不去和别人說自己的想法，然後等到……攢夠了失望，我就離開。
”

　　唐嘉覓有點懵，努力在捋着程梨這話的内容。

　　程梨說道，“不管是對誰，我好像都是這樣。
把短痛拖成了長痛……但可能，對方甚至都不知道我在痛。
”

　　唐嘉覓更加頭暈了，她憋着嘴，小聲說道，“我聽不懂，嗚嗚嗚……我聽不懂。
”

　　程梨轉眸看向她，問了句，“如果當初，我直接問了唐川，他如果繼續那樣，不把我當回事，我失望了就會離開，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如果我直截了當這樣說了的話……他會不會就不會像那樣，吊着我那麼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