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提着籃子剛走到半道,就聽到身後有動靜。
停步回頭,沒有人。
視線下移,距離她兩步開外的草叢裡,趴着一個白色的小肉墩。
兩隻小耳朵支棱着,還自以為藏的很隐蔽,殊不知周邊的草都被它壓垮了一片。
“小丁。
”季喚了一聲。
草叢裡的耳朵尖動了動。
季心裡默數了三個數,就見小肉墩颠颠的朝她跑了過來。
到她面前,乖巧的停下,歪着腦袋,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要多軟萌有多軟萌。
然而季已經免疫了,抓着後頸那塊肉直接把它提了起來。
蓦然淩空,小丁也不慌,四隻小短腿烏龜似的滑動着,左看看又看看,感覺還挺好玩。
傻的冒泡!
季懶得看它,将它夾在胳膊彎裡繼續走路。
“嚴重懷疑你爹是哈士奇,不然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缺心眼?
不過這都找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疑似你們爹的狗……”
要說大黃四個孩子,顔值真是出奇的高,而且一水的白,乍一看幾乎分不出來誰是誰。
但季一眼就能認出小丁,無他傻。
其他三隻看着就一臉精怪,唯有老幺,不知是不是難産憋着了,成天跟個小傻子似的,二的不行。
而且不知是不是還記着剛出娘胎那會兒、季救了它一條狗命,還是因為吃奶那會兒搶不到位置、每每都是季幫它插隊,它格外的黏季。
剛會走就不消停,季走哪它跟哪,小腿邁不穩當,走一步摔一跤,仍然樂此不疲。
害得季每次擡腳都繃着神經,生怕一個不注意,落腳就把它給踩扁了。
現在大了一點,更是無法無天,跟前跟後不說,不讓跟就扯着脖子叫。
今天更厲害,還學會偷跟了。
“你有這腦子,怎麼平時搶食還搶不過哥哥姐姐,虧你還是個男的呢。
”
小丁聽不懂,仰着一張狗臉看季,小舌頭吐吐的,歡快又依賴的樣子。
季就不忍心數落它了。
老實說,她不是很有動物緣的那種,家裡大黃和甲乙丙三隻,都更喜歡粘大寶。
唯有小丁,隻喜歡圍着她轉悠。
季雖說平時也是一碗水端平,但心裡還是有些偏心這個小蠢貨的。
小蠢貨打了個噴嚏,後半截身子悠哒在半空中,蕩秋千似的被挾到了土屋。
土屋門沒鎖,确切的說是從來都沒鎖。
反正屋裡除了流浪漢,沒什麼值得偷的。
就算有不長眼的進去,流浪漢那張臉也足以辟邪驅惡。
更何況這土屋比她家還要偏,大寶爺爺去世時又鬧得轟動,村裡傳的要多離譜有多離譜,現在敢往這一片來的還真沒幾個。
進了屋,季的眉立馬擰了起來。
流浪漢半倚着牆面,正盯着右手看,見她進來,收回了視線。
季把小丁放到地上,走到炕邊,籃子往炕桌上哐當一擱。
“你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說了多少回了,沒知覺很正常,耐心點,不要操之過急,現在還不是鍛煉的時候。
實在閑的慌,左手和右腳倒是可以試着活動一下關節,不過僅限于手指和腳趾,高擡手和高擡腿的動作也可以。
”
其實這話有點多餘,右腳打着石膏呢,左手也纏着厚厚的紗布,他就是想大幅度活動也不可能。
之所以不厭其煩,重複再重複,實在是流浪漢太不讓人省心了。
雖然季的醫囑也有遵守,但他總能找到一些可試探的地方,或者他自覺有把握、可控制的情況。
即便季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把季惹極了也會道歉,然而下次照舊如此。
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主意,想來以前也是個軟硬不吃的主。
季把飯菜一一擺放在炕桌上,除了飯菜和骨頭湯,再就是大餃子。
見這次沒出現雞蛋,流浪漢神情微松。
季用筷子夾着大餃子遞到他嘴邊。
他張嘴咬了一口,頓住了。
“不好吃嗎?
韭菜雞蛋餡兒的。
”
季見他遲遲沒咬第二口,覺得有些奇怪。
流浪漢挺喜歡吃雞蛋的呀,之前給做的蒸雞蛋、雞蛋羹、雞蛋湯、雞蛋餅,他都吃的幹幹淨淨。
“還是你不喜歡吃韭菜?
”
流浪漢緩緩搖頭:“挺好。
”
挺好就好。
“這些油炸的東西你還不能多吃,但我見你挺喜歡吃雞蛋的,就給你拿了兩個,慢慢吃,不着急。
”
流浪漢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見季視線看過來,才繼續。
“嗷嗚!
嗷嗚!
”
小丁聞到了香氣,急得不得了,在底下又扒又跳的,想上炕。
季不慣它,抓着脖子把它再次提溜了起來。
“你還是不是狗,汪汪都不會叫,瞧你叫的什麼怪聲?
”
小丁哼唧兩聲,一點不以為恥,死盯着炕桌上沒來得及吃的那個韭菜盒子。
流浪漢眼神微動。
季攔住他的話:“你放心,都是你的,小丁還小,不是什麼都能吃,不會跟你搶。
”
流浪漢閉上嘴,什麼也不想說了。
等他吃完,季如往常一樣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見小丁還在炕腳扒拉着呢。
小小年紀,為了口吃的竟如此舍得下臉皮。
見流浪漢也盯着小丁看,季心裡一動。
流浪漢在這屋裡躺了也有六七天了,雖然平時有她送飯,胡大成一天也會來個幾趟,但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
不能走,不能動,還沒人說話,這種日子遠比自身的傷痛還要磨人。
若是把小丁留在這,有它陪着流浪漢,時間應該會好打發一些。
隻可惜,她前腳剛想溜走,小丁就發現了,還以為是捉迷藏,特别興奮的撲過來,一口咬住她裙角。
季無奈,又覺得它還小,暫時不适宜肩負陪伴的任務,想了想,還是一道帶走了。
大不了以後每次過來送飯,再把這小蠢貨帶過來就是。
翌日,眼看都快晌午了,胡大成還沒有出現。
季還以為是攤子停了一段時間、重新開張導緻顧客爆棚的緣故。
誰知下午,謝寡婦一臉焦慮的來找她,進門就是一聲不好了。
季聽完前因後果,并不算吃驚。
“你是說,曹家也到鎮上擺攤賣胡辣湯了?
”
“可不是!
”謝寡婦牙都要咬碎了。
枉她還在家裡空等着曹家退婚貼,哪想到曹家趁這個時機,不僅賣上了胡辣湯,還把她們家的位置給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