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不過三秒的季妧,突然悶聲笑了起來。
“原來你那麼早就對我圖謀不軌了。
”季妧趴到關山耳朵邊,“我是該說心機呢,還是該說你悶騷呢。
”
因為離得近,嘴唇幾乎貼到了關山的耳垂,因而可以最直觀的感覺到他瞬間飙升的體溫。
季妧歪頭去看他,他将頭轉向了外側。
季妧啧啧連聲“不用不好意思,說到底還是我魅力太大,惹得你無法自拔。
”
關山又将視線轉了過來。
“季妧……”
“做什麼?
又要讓我矜持點?
”
關山眼底微暈柔光“不必矜持,你說的是實話。
”
季妧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不過翹到一半又落下了。
“我這麼有魅力,你不還是要離開。
而且還不肯明說,什麼都要我猜。
”
說到這個季妧就來氣。
她氣的不是關山雖然放棄了利用自己卻未放棄複仇這事。
因為早在七月份第一次起疑過後她就想通了,倘若關山真的放不下仇恨,那她願意給關山一個與過去徹底了斷的機會,讓他去把想做的事做完,想解決的人都解決掉,再回來與自己團聚。
關山後來一言不發的離開她也可以不計較。
“你知道我最氣的是什麼嗎?
每次我問你與過去有關的事情,你從來都是三緘其口。
好,說與不說都是你的自由,何況那時我們還不熟。
後來呢?
後來我直直白白點名道姓的問你是不是寇長卿,你怎麼說的?
你說不是。
”
關山動了動唇“我……”
“你确實不是寇長卿,所以不算騙我,可你心裡明明清楚,我在意的并不單單隻是寇長卿這個名字。
你不是寇長卿,卻是貨真價實的寇大将軍,你是沒有騙我,可你也确實在避重就輕。
”
關山待要說話,季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是寇長卿。
寇長卿是誰,舉世皆知的戰将戰神,于我而言就是活在傳說中的人物,隻可遠觀不可亵玩。
假若你是他,你背後的恩怨、你惹上的仇家,這些都是我無力與之抗衡的。
即便這一切不必我操心,你自己就可以解決,那旁的呢?
神武将軍娶一個農家女,天大的笑話,你的門第、你的父母,還有市井輿論,這些都會成為你我之間的阻礙。
不要說什麼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再恩愛的夫妻,沒有相同的生活背景、做不到互相理解、得不到親友的祝福、再被世人道路以目,你猜能堅持多久?
我不覺的自己低微,但我也不想去挑戰世俗偏見,‘高攀’不可怕,可怕的是攀進高門之後,把日子生生過成了宅鬥。
我死……我撿回一條命,是為了好好過日子的,可不是為了窮折騰的。
再者,誰知道你東山再起之後會不會成陳世美。
”
關山聽季妧說過陳世美的典故,但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給她帶去了這麼大的負擔。
“我不是他,我不會成為陳世美。
”
“你雖然不是寇長卿,麻煩卻一點也沒少,都是寇家人。
”
季妧抱怨完,歎了口氣。
“可是能怎麼辦呢?
既已上了賊船,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
關山擁住她。
“我不肯告訴你這些,最開始确實有不信任的因素,後來卻是怕你卷入其中。
倘若我能從京城活着回去,自會将一切告知于你,屆時再好好跟你賠不是。
我若是回不來……你就當沒我這個人,忘了我,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
他一直是這樣打算的,婚後與季妧互通心意後還苦苦隐忍,除了因為季妧的身體,再就是因為這個。
他曾想過給季妧留後路的,隻是終究沒能抵擋的住。
過了那個關口之後,自私的念頭愈發笃定——季妧這一輩子,生是他的,死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
于是私心裡,愈發不想讓她涉險。
季妧聽完這話,是既高興,又不高興。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是這麼看我的?
還是你覺得我隻能做後院中的菟絲花,一點風吹雨打都經不住?
我不想跟你說氣話,你想護着我,我也知道。
而且你隐藏的秘密駭人聽聞,确實不該輕易告知于人。
若我和你真的隻是一對合約夫妻,随時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那種,你這麼做絕對沒錯,我也絕不會多管閑事。
但後來咱們不是……我以為我們是真的夫妻,你是我的相公,我是你的妻子。
”
關山垂眼,用拇指撫了撫她的側頰“是真的。
”
季妧點了點頭“真的就好,既然是真夫妻,路就要一起走,風雨也該一起擔。
我們應該是肩并肩,而不是一前一後,更不是你背着我走的關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關山深深看着她“明白。
”
“那你給我聽好了。
為了構建和諧長久的夫妻關系,惡意的欺騙不能有,所謂善意的隐瞞也不能有。
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有商有量,再像之前那樣自以為是……”
季妧沖他揮了揮拳頭。
“我記下了。
不過——”
關山将她那隻拳頭包裹住,無意識摩挲着。
“我不肯承認自己是寇長卿,不是因為自以為是,恰恰相反。
”
季妧目露疑惑。
“世人皆當我是寇長卿,如此當了十數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一個替别人活着的人,最後的結果就是沒了自己。
”
關山看向季妧“你對寇長卿表現出極大的崇敬和興趣,我看在眼裡,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理智告訴我,你誇贊的那個人是我,但實際上,我就是你口中的‘寇長卿’。
”
若不是已經明白了個中原委,季妧肯定要被繞暈。
“你就是你,我崇敬的那個也是你。
”
“一個連名字都不能光明正大擁有的人,無法正視自己,更無法面對心愛的人。
”
回京之前的那段時間,關山幾次三番想要跟季妧攤牌,始終未能成功,就是不知如何開口。
季妧值得最好的,他也想給季妧最好的。
可一個别人的影子、陰溝裡的鼠類、見不得光的人,怎麼給她最好的?
夜深人靜,他常常會去想——
季妧崇敬的究竟是有着神武将軍頭銜的寇長卿,還是戰場上那個‘寇長卿’?
若是在寇長卿和他之間做選擇,季妧會選誰?
季妧會不會嫌棄他?
會不會……
如是再三,便沒有了開口的力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