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幽遠城鐘響徹雲安,宮門依次打開。
大魏女帝平日五日一臨朝,今日沒有早朝會,因此瞧不見文武百官進入宮門的場景,隻有些許等待傳喚的臣子,在太極殿側面的栖鳳閣等候。
太極殿後方的禦書房外,太監和宮女安靜肅立,金碧輝煌的寬大書房裡,點着寥寥熏香。
身着家居紅裙的大魏女帝,斜靠貴妃榻,身側的小案上放着一摞奏折,手持金筆認真批閱。
不遠處的書桌後,身着蟒袍的東方離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書認真閱讀。
書籍的封皮非常古樸正經,裡面内容也寫的比較含蓄,但配了很多插圖講解姿勢……
東方離人眉宇間都顯出些許異樣,遇到帶畫的,就迅速翻過去。
沙沙……
禦書房内鴉雀無聲,隻有紙張翻動發出的輕微細響。
女帝批了幾封折子,發現東方離人翻書的頻率不對,柔聲詢問:
“離人,你在看什麼?
”
俠女淚……
東方離人聽夜驚堂一席話後,對這本馳名江湖的雜書有了興趣,特地找來看看,裡面是不是寫的全是感情。
結果看了一晚上,确實是在寫男女之情,但配圖有點太詳細,連房事都畫的惟妙惟肖,稀奇古怪的歡好方式,幾乎震碎了她的三觀。
不過這雜書寫實有意思,才大早上坐在這裡跳着看。
見姐姐起疑,東方離人不緊不慢合上書籍:
“下面人整理的些許瑣事,沒什麼重點。
”
女帝能坐到當前的位置,可不是那麼好騙的,自幼和妹妹一起長大,僅是看東方離人舉止的細微異樣,就知道書上絕非瑣事那般簡單。
但面對自己的親妹妹,女帝還是很寬容,轉而詢問道:
“還在生朕的氣?
”
東方離人見姐姐把事情挑明,面色不悅:
“你還知道?
我和夜驚堂認識不過幾天,隻是欣賞他的天賦,想予以重用。
結果可好,你不由分說把我和他騙進燦陽池,害得我……這是當姐姐能做的事兒?
”
女帝手兒撐着側臉,眼神玩味:
“單純想要重用?
”
東方離人嚴肅道:“夜驚堂給我護駕,我确實很欣賞他,也記他的恩情;但以此就能當我的驸馬,黑衙的護衛怎麼算?
終身大事,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和夜驚堂接觸,你就直接火上澆油拔苗助長,把事情鬧到這一步……”
女帝微微擡手,打住妹妹的話語:“好啦,純當姐姐自作主張,幹涉了你的私事兒,這事兒你慢慢考慮,朕不幹涉。
夜驚堂根骨奇佳,是個習武的大才,伱無論瞧沒瞧上,都别推去外面,免得養虎為患,又冒出個平天教主一樣的刺頭。
”
東方離人略顯意外:“夜驚堂有比肩薛白錦的潛力?
”
女帝眨了眨眼睛:“看來确實操之過急,你對夜驚堂還真不了解。
”
“你難道了解?
”
“僅是那天在景福宮對你出的一拳,朕就看出了大概,毫無門道全是天賦。
”
東方離人回想了下,面色凝重:
“是嗎?
”
女帝放下折子,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神無奈:
“罷了,和你聊這個實在費神,你還是繼續看書吧。
”
“……”
東方離人感覺到了姐姐‘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衣襟鼓鼓很想回怼兩句,但是不敢,最後幹脆收起書本,拂袖而去。
“去哪兒?
”
“給太後請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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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西北側,太後寝宮。
夏日蟬鳴陣陣,無所事事的宮女,多在遊廊之間小息,常年晚睡晚起的太後,此時還在寝殿裡。
晚睡是因為幽居深宮,無依無靠輾轉難眠,而晚起倒不是因為沒睡醒賴床。
寂寂無聲的大殿内,宮女紅玉在通間裡靠着,手裡拿着一本雜書無趣翻看。
寝殿中,所有物件都收拾的有條不紊,牆壁上還挂着太後剛完筆的丹青畫——一個人扛着一隻肥雞,似乎是個集市裡插标賣雞的小販……
身着薄紗睡裙的太後娘娘,在華美鳳床之上盤坐,頭平正、身正直、口齒微閉、舌抵上颚、雙目垂簾微閉、雙手自然垂放腿上。
這個打坐的姿勢,比夜驚堂瞎琢磨的标準太多,以至于本來熟美動人的太後,竟然流露出一絲絲出塵于世的氣息。
太後出身江州将門世家秦家,幼年也習武,娘很寵她,專門把她領到了‘二聖’之一的呂太清面前學藝。
這些道家的養身法門,便是在那時候學的,也是在那段日子,結識的閨中密友璇玑真人。
可惜最後呂太清說她‘凡心太重’,沒讓她出家,離開玉虛山後不久,就被朝廷選中,成了大魏皇後。
而後入京的路上,先帝就駕崩了,太子為了拉攏江州士族鞏固皇權,還是把連先帝面都沒見過的她尊為了太後。
過了沒多久,秦家在女帝逼宮篡位時有從龍之功,所以女帝上位,還是尊她為母後,可以說是流水的帝王,鐵打的一國之母。
這番經曆太悲催,太後本着早死早解脫的心态,早就把這些養身延壽的東西忘之腦後。
但幾年前,她閑着無聊,讓宮女在後花園的銀杏樹下搭個秋千的時候,紅玉忽然發現,地磚下埋着個鏽迹斑斑的鐵盒。
她以為是前朝某位嫔妃埋的相思之物,打開一看,卻發現裡面放着一張金紙。
她見過宮裡那張‘玉骨麒麟圖’,當時就認了出來,是《鳴龍圖》中的‘金鳳浴火圖’,至于是誰埋在銀杏樹下的,倒是不得而知。
‘浴火圖’傳說練至大成,可以‘創傷自愈、斷肢重生’,隻要不被一下打死,那就根本打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