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一劍平江驚四座,千山落雪現閻羅!
蹄哒、蹄哒……
風雪呼嚎間,黑色駿馬飛馳過郊野,在雪面上留下一串蹄印。
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夜驚堂身着黑袍縱馬疾馳,腰後懸着螭龍刀,雙眸望着遠方江野。
既然是忽然集合,夜驚堂大略能猜到,在港口聚頭的殺手應該不少,如果碰上了估計很難打。
但此行出來,夜驚堂并沒有帶什麼人手。
單刀赴會的原因,并非他這武安公調不動,而是出于對華青芷說的那句:
帶的人太多,我護衛不過來。
對于尋常人來說,多帶幾個幫手肯定更安全。
但夜驚堂不一樣。
最漂亮的女人和最快的刀,不可兼得,因為有了身邊人,就有了牽絆。
孑然一身的刀客,不一定是幸福的,但肯定是最強的。
身無牽絆、手握一刀,隻要心氣不散,世上何人殺不得?
蹄哒、蹄哒……
雪逐漸大了起來,黑馬噴出的鼻息,在寒風中形成了淡淡白霧,坐落于清江沿岸的偌大碼頭,也出現在了眼底。
江畔千帆彙聚,港口裡停泊着女帝的寶船和南北兩朝的官船商船,密密麻麻的桅杆,如同豎起的槍林。
販夫走卒和車架在港口穿行,摩肩接踵,呵氣成雲,在道路上縱橫交錯,自天上望去,便如同托舉葉片來回奔波的工蟻。
夜驚堂頭戴鬥笠,停在了江畔雪坡之上,目光在難以計數的大小船隻中搜索。
西城港的船很多,聚集的人恐怕好幾千,想找出幾個賊子如同大海撈針。
但夜驚堂并不着急,曹阿甯說被召集到了這裡,光左賢王麾下就六個人,北梁朝廷那邊隻會更多。
幾十号武夫遮掩的再好,身形體态也不可能和碼頭上的販夫走卒完全一樣,細心注意總能發現點異樣。
在茫茫人海中掃視不知多久後,夜驚堂微擡鬥笠,注意到了從城門方向快步疾馳而來的一匹棗紅馬。
馬上坐着個管事打扮的人,模樣普普通通,但舉止不太正常,在港口外的江畔翻身下馬後,登上了一艘滿載貨物的商船,而後過了不到幾句話的時間,又重新出現,朝着京城方向飛馳而去看起來像是探子。
夜驚堂見此輕夾馬腹走下雪坡,半途又翻身下馬,把馬側黑布包裹的鳴龍槍取下來,放在江邊一艘無人看管的小船上,目光掃視商船周邊。
商船很大,上面有幾個看守坐在火盆旁瞎扯,岸邊還有幾個人坐在涼棚裡,看似是腳夫船工,但目光各有方向,把周邊盯防的沒有死角。
夜驚堂如同尋常江湖客,在江畔車馬中穿行,距離尚有數十丈,就拉開了披風系帶,露出一身錦緞黑袍,同時以刀鞘,捅了下擦肩而過的驢子:
“嗝——嗝——”
幾聲受驚的驢叫傳出,有序的車隊也出現幾分混亂。
坐在涼棚和火盆跟前的幾名看守,警覺性奇高,幾乎同一時間轉頭,看向了從江邊路過的車隊。
但車隊跟前,除開卷動的風雪,哪還有那一襲黑袍的蹤迹!
夜驚堂左手按刀,站在商船合抱粗的桅杆之上,低頭看了看下面兩個還在看向岸邊的看守,确定沒打草驚蛇後,右手貼在了桅杆之上。
柳千笙的聽風掌,除開感知姑娘的興奮點,還有其他附帶作用,比如刺探對手位置。
夜驚堂通過桅杆微不可覺的震動,能感覺到浪潮的湧動、踱步的急緩、以及坐在椅子上抖腿的江湖痞氣。
船上有二十八人,甲闆上七個,四明三暗,分布在首尾。
船艙裡二十一人,坐的還挺整齊,為首中間感覺空着一個位置,有個人在最前方來回走動。
夜驚堂運用天合刀的法門仔細側耳聆聽,可以聽到若有若無的斷續話語:
“花翎怎麼還沒來……再去催催……”
“若請了呂太清……”
……
夜驚堂聽到花翎不在,還有點小失望。
畢竟四聖家大業大,不能擅自孤軍深入,北梁能來雲安的最強人就是花翎。
提前把這些人解決掉,花翎見勢不對肯定就跑了,以後再想堵上挺不容易。
夜驚堂聆聽良久後,又有探子從外面折返,彙報起他沒出城的情報。
而這些人因為主力沒抵達,目标也不明方向,顯然動了偃旗息鼓的意思。
夜驚堂沒等到花翎,也不能讓這波殺手散了,手指摩挲這刀柄銅環,見下面的老頭問起他在什麼地方,開口回應道:
“在這。
”
嘩啦啦!
嚓嚓嚓——
話音落,千帆彙聚的江畔,氣氛猝然一凝。
甲闆上下的幾名看守,驚的齊齊從椅子上彈起,拔出了藏着的兵刃,先是左右打量,繼而才錯愕看向上方桅杆。
夜驚堂走出兩步,站在了橫杆之上,低頭看向甲闆,任由風雪掃着鬥笠和衣袍,取出黑衙牌子朝向江畔:
“黑衙辦事,閑者退散。
”
江畔茫然的販夫走卒,瞧見黑衙官差忽然掏牌子,臉色便是一白,知道這裡有匪賊,十有八九要死人,當即丢下物件,朝着江岸遠處跑開。
踏踏踏……
江畔腳步聲如悶雷,商船上下卻死寂無聲。
船艙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起身,握住了随身兵刃。
沈霖單手負後,臉色極為陰沉,着實沒料到夜驚堂跟個鬼一樣,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這裡。
司空盛依舊坐在椅子上,稍顯渾濁的雙眼望着沈霖,意思是問打還是撤。
徐野棠則是從椅子旁拿起佩劍放在膝上,擡眼望着上方甲闆,手指輕扣着劍柄,也在等着衆人的意思。
沈霖耳根微動,聽着江畔的腳步,可以确認并沒有大隊人馬合圍。
雖然這裡沒有布陣,但陣法陷阱這東西,對夜驚堂也沒啥大用。
衆人本來的打算,就是下午去五裡鋪伏擊夜驚堂,所有人都準備周全。
如果隻是夜驚堂一人,憑借在場高手,顯然不是沒有勝算,如果交手途中花翎趕來,那就是十拿九穩:而一但四散而逃,夜驚堂逐個擊破,至少得死一半。
沈霖稍加思量,眼神冷了下來,微挑下巴。
司空盛和徐野棠見此,同時站起了身!
夜驚堂站在桅杆之上,憑感覺觀察艙室裡的風吹草動,等待不過一瞬,就見下方貨物堆炸開,同時數十顆黑珠擊穿甲闆,如同密集雨珠朝着天空傾瀉。
飒飒飒——
嗆啷——
半空之中刀光一閃!
飛速跑開的販夫走卒,尚未看清具體景象,便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勁壓來!
商船上方的寂靜風雪,沿着中線朝兩側飛旋,裹挾着一道雪亮寒芒,在瞬息之間掃過了合抱粗的通天桅杆。
卡啦——
一聲爆裂脆響。
收起的帆布四分五裂,桅杆頂端在蠻橫刀風中化為碎屑,餘勢不減向下橫劈,瞬間将桅杆下半部分劈為兩片,徑直砸入甲闆。
轟隆!
爆響聲中,船上堆積囤放的雜物化為碎末,甲闆瞬間被撕開一條半丈寬的破洞,連帶下方桌椅都四分五裂。
而艙室裡的二十餘人,确實不是凡夫俗子,幾乎是在司空盛動手的瞬間,已經各顯神通撞出艙室,躲開了泰山壓頂般的恐怖刀芒。
轟隆——
啪啪啪——
寂靜江畔響起震耳欲聾的爆響。
激射而出的黑珠,被刀鋒攪散又在半空集體炸開,化為一朵朵黑霧,幾乎遮蔽的商船上空。
而大船也在數十名武夫橫沖直撞之下千瘡百孔,人影四散,如同爆破船隻炸出了二十餘道鬼影。
夜驚堂隻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曹阿甯等人所在位置,餘者皆敵,自然不用顧忌其他,一刀出手劈碎甲闆,身形便驟然下墜砸在船頭。
咚——
悶響聲中,碎屑橫飛的大船,船頭下沉船尾翹起,硬生生彈起了往後拉開距離的幾人。
夜驚堂左手刀送入右手,雙腿借力猛然繃直,身形變化為一道黑色鐵線,眨眼從船頭拉至船尾,沿途腰斬兩名躲閃不及的北梁武夫,刀鋒直指沈霖。
飒——
沈霖是頭目,但武藝并不算很高,在沒有排兵布陣的情況下,不說正面遇見夜驚堂,遇到仇天合都是一個照面暴斃。
但在場這麼多幫手,顯然也不是瞎子。
夜驚堂快若奔雷一刀連斬兩人,尚未抵達沈霖面前,就見一個清瘦老者,無聲無息落在沈霖面前,橫卷身上鬥篷。
嘭——
隻聽氣勁爆震,灰色鬥篷瞬間在老者面前轉成圓形,煙霧飛揚,遮蔽了前方所有視野。
夜驚堂完全能從粉霧中穿過去,但心頭卻察覺不對,在清瘦老者動手刹那,雙腳便猛踏地面,整個人便沖天而起。
下一刻。
咻——
一柄無光黑劍,從煙霧中穿出,帶出刺耳劍鳴,從夜驚堂立足之地一穿而過,閃至劈出的甲闆縫隙中,又不見了蹤迹。
劍客速度之快,船上九成的人都根本看不清。
夜驚堂看清了劍客,但也隻看到一個黑衣蒙面的人從腳下一閃而過的影子,似乎一身武學全練在瞬間爆發力上,其他暫且不論,這一劍着實快的離譜。
雖然隻是一次交手,但夜驚堂還是通過黑珠和奔雷快劍,認出了兩人是北梁的‘黑翅蛾’司空盛和青機閣‘劍鬼’徐野棠。
而下面的高手顯然還遠不止這些。
夜驚堂刀勢被斷,飛身騰空瞬間,落在隔壁船上的三個武夫,便齊齊出了手。
三人身形各有不同,左用勾爪,右持環形飛輪,居中使一杆月牙青龍戟,隻看兵器就可以确定是北梁的馬氏三雄,北梁雪原殺出來的狠人。
夜驚堂剛剛騰空,馬老三手中兩把勾爪已經投手而出,如同炮錘,直擊夜驚堂腳踝。
而老二則往前疾馳,取下兩把飛輪,激射而出,在空中飛出缥缈曲線,切向雙臂,同時躍起墊肩。
老大名為馬震邦,武藝在船上可能排不進前三,但也跌不出前五,一腳重踏老二肩膀,整個人便如鷹擊長空躍起,青龍戟往上刺夜驚堂下盤。
飒——
夜驚堂眉頭一皺,發現北梁為了殺他,确實下了皿本,就這種合擊,武魁之下恐怕沒一人頂得住。
眼見勾爪飛輪襲來,夜驚堂身形驟然一輕,腳尖輕點飛輪側面,未見絲毫着力,整個人像是被風吹出去的柳葉,橫向拉向港口。
刷~
陸截雲的獨門功夫‘燕山截雲縱’,有‘淩波碎水不沾身’之稱,雖然沒啥戰鬥力,但拉扯能力幾乎無解。
馬震邦尚未近身,夜驚堂已經橫向飛出去十餘丈,到了不可能摸到的距離。
但讓人沒料到的是,下方馬老二再度丢出一枚飛輪,直接送至其腳底。
馬震邦都沒低頭,便右腳重踏飛輪,借力橫向沖出,青龍戟再刺夜驚堂兇腹。
飒——
?
夜驚堂瞧見這配合,眼底明顯閃過訝色,因為腳底無處借力,便以刀尖輕點刺來的青龍戟,整個人再度往後飛馳。
飒飒飒——
馬老二在船上飛奔,全力擲出飛輪當踏闆,同時接住被踢回來的飛輪,配合無瑕,硬是讓騰空的馬震邦沒落地,橫向在空中追出去數十丈。
而其他人顯然也沒閑着,北梁人從來不怎麼講武德,若是不會幾手暗器,都不好意思在外行走。
沈霖從徒弟手中接過書箱背在身上,飛身疾馳,往天上射出銀針;其他方向同樣飛來飛刀鋼珠甚至石灰包。
叮叮叮叮叮……
港口内的人見勢不對四散奔逃,船堆之上破空聲不斷。
夜驚堂借力飛躍,幾乎是在天上穿插,想找機會往前給馬震邦一刀,但意外發現這群人确實是高手,暗器看似雜亂無章,但都丢在他前方,完全不給他借力前踏的機會。
飒飒飒——
不過眨眼之間,夜驚堂已經飛出去百丈,到了港口附近。
眼見馬震邦青龍戟再度刺來,夜驚堂也不再拉扯,單腿上踢,踢中前方月牙刃,整個人幾乎直角下落,砸向下方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