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鵝鵝鵝鵝鵝……
想必很多朋友都有過上課聊天被老師點名答題的經曆。
餘閑這個義務教育的漏網魚也不例外。
他很利索的站起身,很利索的穩住氣場,也很利索的開始思考問題。
杜隆也不催他,隻是目光嚴厲的看着他。
傅錦年看了他一眼,微笑搖頭。
這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懂個什麼。
還不如讓他聊一聊逛勾欄的心得體會。
周圍的勳貴子弟們開始竊笑,有來自狐朋狗友的嬉笑調侃,也有來自平日對頭的幸災樂禍。
這種情況,平常發生得多了,往往是答不上來,被杜隆“罰站”一會,出點洋相就過去了。
但這次杜隆卻不打算輕易放過餘閑,他闆着臉道:“無缺,你已經十七了,有人在你這個年紀中舉人、成宗師,你父親在你這個歲數更是已經建功立業,就是那些平民百姓,十幾都扛起了養家糊口的重任。
而你卻還在虛度光陰,糊塗不自,你莫非要一輩子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嗎?
”
說到最後,他的眼神竟有些痛心疾首了。
許多法家學者仇視勳貴,仇視的并不是勳貴本身,而是那種堕落放縱的德行。
他清楚今天為何這些勳貴子弟一個個如此積極,所以他想借着訓斥餘閑,罵醒其他如餘閑這般的纨绔子弟。
能救一個是一個,即便無濟于事,也求個問心無愧。
畢竟,他也曾為虛度光陰付出了懊悔終生的代價。
餘閑欠身行禮:“恩師息怒,學生隻是覺得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要先理清一個問題。
”
“什麼問題?
”
“官員為何要貪墨?
”
此話一出,杜隆的臉色更是難看。
其他人則直接哄堂大笑了起來。
這是什麼傻缺問題啊?
“我忽然想起,古時有位白癡皇帝,得知一地鬧災荒,餓殍千裡,百姓隻能啃樹皮吞草籽果脯,白癡皇帝反問大臣百姓沒飯吃,何不食肉糜。
”傅錦年冷笑道。
他是有涵養的人,沒直接嘲笑餘閑,卻用了個更紮心的借古諷今。
今日這事傳出去,恐怕餘閑又得成聖京的名人了。
古有傻皇帝問百姓何不食肉糜。
今有小侯爺問貪官為何要貪墨。
餘閑看向了傅錦年,問道:“傅兄,看你博學多才,能否回答我這個問題?
”
傅錦年哭笑不得,他覺得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但基于涵養,還是回道:“官吏貪墨,自然是為了錢财。
”
餘閑微微一笑:“那麼新的問題來了,他們要貪多少錢才能心滿意足?
”
“呃,這個……”傅錦年怔了怔,一時噎住了。
哄笑聲也戛然而止。
陷入了對人生的思考。
“自然是越多越好了,這種傻問題還用得着想。
”潘厚潘大春撇嘴道。
“大春兄一語中的,言之有理啊!
”餘閑一本正經道:“那麼又一個新問題來了,剛剛傅兄說用錢糧官爵獎賞有功的官吏,那敢問要多少錢糧官爵方能滿足這些官吏的欲望呢?
”
“據說從孫鶴年家中抄出的金子銀票足有三百萬兩,而這還僅是這起貪墨大案的冰山一角,三百萬兩,等于是一個正一品官員六百年的俸祿,莫非朝廷獎勵孫鶴年一千年的俸祿就能保證他不貪墨了嗎?
”
潘厚皺起眉頭,一副雖不明但覺厲的表情:“給你這麼一說,好像這個法子确實更傻一些哦。
”
“鵝鵝鵝鵝鵝……”許策的嘴裡發出了一陣鵝叫聲,戲虐的看向了面紅耳赤的傅錦年。
但其他人可沒這麼多講究了,再次哄堂大笑,隻是這次的對象換成了傅錦年。
你傅錦年剛還說人家的問題太傻了,殊不知你自己的回答更傻得冒泡了!
“肅靜!
課堂之上豈容喧嘩!
”杜隆又拍了拍戒尺,但這時候,他看向餘閑的目光已經變樣了。
他一邊反思剛剛傅錦年的回答是否太草率,一邊問道:“你是覺得,以利誘導、以罰震懾,仍舊不能杜絕大部分官吏的貪污?
”
“隻能杜絕很少一部分,而且相比朝廷付出的獎勵代價,大概是不值一提,性價比……就是付出和效果,可能還不如大春說的嚴刑峻法。
”餘閑緩緩道:“欲望如溝壑,萬金難填,一個人食不果腹,會滿足于溫飽。
但溫飽之後,又會想着吃肉。
吃到肉了又會想着山珍海味,這便是貪念,隻要心有貪念,就會無休無止。
”
餘閑不如杜隆學識淵博,但在那個車馬很快的世界裡,餘閑見過了太多人。
對于人性,他看得很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