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吾道不孤也
嘴上說簡單,但後面的話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拆分刑部?
想都不敢想!
當即,一衆勳貴子弟們全都目瞪狗呆,神情驚悚。
隻有杜隆眼冒精芒,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跟打了雞皿似的。
“快快道來……且細細道來。
”
餘閑則不緊不慢,醞釀了一下措辭,道:“與其說拆分,不如說是重新厘清權責。
第一,将刑部的案件審理和審判之權盡數交予大理寺。
”
目前大景的行政體制裡,大理寺也有審判權,但往往隻有在重大案件時才會介入。
像這次孫鶴年案,本該三司會審的,結果皇帝連大理寺都不信任,直接擱置一邊。
換作餘閑也大概會如此。
在他看來,當今的刑部,職權太大,結構臃腫,還同時兼任了選手和裁判的雙重身份,權力不濫用才怪。
現在餘閑根據前世祖國的制度優越性,設想提高大理寺的權力,目的就是創造一個相對獨立的司法機構。
“而且,光朝廷裡改了還不夠,聖京和各行省也應設置大理寺分司,死刑以及終身發配流放者,需上報大理寺總司複核。
”
“其餘案件,下面的分司可以自行審理審判,若事主不滿審判結果,還可以有一次機會,向總司申請将案件移交異地再審理。
”
杜隆快速記錄,臉上的神情,凝重裡透着一絲激昂和恍然。
這種組織架構,既減少了冤假錯案的概率,還能讓百姓們的申冤制度化正規化。
要知道,目前若有事主不服判決,往往隻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跑衙門,甚至上京告禦狀,鬧得一地雞毛。
“第二,以刑部的緝拿權和審訊權為基礎,拆分出一個衙門,主官和大理寺卿同品秩,專職緝拿疑犯、調查案子,然後交由大理寺審理審判,以實現二者相互制約監督!
”餘閑見他沒有抵觸情緒,就繼續道:“當然,最好和大理寺一樣,在聖京和各個行省設置分司,由巡撫轄制。
”
杜隆忍不住插嘴:“那若是有案子,二者互不認同怎辦?
”
“簡單,交由上面的刑部尚書或者行省巡撫裁決,事主若還是不服,便上告。
”
“如此……似乎妥當。
”
杜隆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認同。
但法家人一向嚴謹苛刻,能給出這樣的評價已是相當難得了。
“那将這些職權分出去,刑部除了在一些案子上能裁決,豈不等于是空殼子了嗎?
”杜隆又提出了新的疑問,也是最關鍵的疑問。
這麼改良,想法是好,但牽扯太大,其中刑部尚書一下子被架空,必然會有阻力抵觸。
“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三點。
”餘閑不答反問:“恩師,請問當今的大景法典,是誰編纂的。
”
“自然是聖上!
”杜隆向側方拱手緻意。
這句話,他說的情真意切。
要不怎麼說天元皇帝是位接地氣的帝王。
開朝之前,他最沉迷的就是制定律法,還是親自上手的那種。
當然,他隻負責提供一些主要思路和想法意見,起到統籌指揮的作用,具體的撰寫修繕,還得是杜隆、沈修這些法家成員。
至今,杜隆都能清晰想起皇帝每每說到懲治貪官污吏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激昂狂熱,有時還會拿刀示範一下如何處刑,就恨不得找幾個貪官親自實踐一下。
也因此,開朝以來,法家的地位急劇飙升,實現了和儒家分庭抗禮。
那是杜隆這輩子過得最快樂最有成就感的歲月,他覺得遇到了千古名君兼法家伯樂。
隻是屢屢暴雷的貪腐案,又極大挫敗了杜隆的意氣,他開始陷入了自我懷疑、自我反思。
而現在,餘閑的奇思妙想,大有讓杜隆茅塞頓開的沖動,現在,就隻差疏通最後的堵塞點了。
餘閑很貼心的幫他疏通了:“那再請教恩師,律法,是否需要與時俱進?
”
杜隆當即愣住了,喉結蠕動了幾下,突然皿往上湧,染紅了整個頭顱。
“砰!
”
一陣拍案而起,吓得勳貴子弟們一個個心肝亂顫。
隻見杜隆站起來,指着餘閑,激動道:“你、你再多說兩句,隻差一點了。
”
餘閑知道他即将開竅了,就補充道:“曆朝曆代的亡國教訓裡,總有說法紀敗壞,卻鮮少有人想過,如此敗壞的法紀,怎麼能維持一個國家幾十年乃至幾百年,甚至開創過一個個盛世呢?
”
他以前看曆史,研究過為何封建王朝最多隻能延續三百年左右。
他總結了以下三個原因:土地兼并、階級矛盾、律法滞後!
再剖析下去,造成前兩者的導火索,無外乎還是律法滞後!
說穿了,就是老舊的律法,趕不上社會發展了,甚至反而會成為阻塞社會發展的枷鎖絆腳石!
縱觀曆朝曆代,會發現,很多王朝,都是一本律法從頭用到尾,結果沒趕上變化,就會衍生出階級矛盾、土地兼并等問題,接着農民起義、皇權旁落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