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我如今已是殘廢,苦修二十年的功夫也毀于一旦,你們實在是沒有必要針對張坤,他畢竟,他畢竟……”
丘玉林癱倒在床塌之上,兩隻手臂已經截斷包紮起來,臉色煞白,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一時涕淚橫流,語不成聲。
旁邊還有一個體态豐腴,杏眼桃腮的女人,低頭輕輕抽泣着。
這位是丘玉林的妻子。
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虎頭虎腦的,站在那裡蹭着鞋底,有些不安。
丘玉林這些年憑着過人身手和靈活的頭腦,除了镖局的薪俸之外,過手餘财也很是不少。
家境好了,于是,在京城置辦了宅院,還娶了一個糧店小商人的漂亮閨女,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比起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他已經算得上生活優裕,身份地位錢财一樣也不缺。
沒想到,一念之差,就落得個如此田地。
“唉……老弟說哪裡話?
八年前,咱們兄弟兩人出镖,遇到狼山七盜。
若非丘兄弟你拼死斷後,我就已經死在那裡了。
而那一戰,你背後中了兩刀,差點連脊椎骨都被斬斷,還不是挺了過來,這次也會沒事的。
”
羅七歎氣。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丘玉林隻是搖頭,臉色灰敗,眼中并沒有多少神彩。
”
練武一生,憑着一身本事安身立命,他的世界裡,也隻有刀頭舔皿,争的是搏命銀子。
一旦功夫被廢,雙手斷掉,他還能做什麼?
連平時的生活起居都要别人照顧着,大便小便都需有人服侍,這種日子活着還有個什麼意思?
活得久了,無非就是惹人嫌棄而已。
羅七心情沉重萬分,看着丘玉林這個樣子,他感同身受。
不由哽咽難言。
眼中就閃出狠意來。
“别說他不是王總镖頭親手收入門下,就算是,我也不饒他。
本來,當初我也隻想着,尋個由頭,把他趕出源順就可以,這也是為了镖局好。
卻沒想到,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是豺狼性子,兇狠殘毒,實在是留不得了。
”
“七哥,你要千萬小心,當日那小子出手幾招,我看得明白……事後再回想起來,也是一籌莫展,決非弱手。
他拳法圓融,瞬息百變,并且,還把體魄練得頗為強橫,硬拼功力,我竟然差了不少。
”
“就算他再強十倍又如何?
”羅七橫眉冷笑,悶哼一聲,右足無聲擡起,輕輕一踏。
“噗……”
他腳下青石地面,“喀啦啦”就裂開成密密麻麻的蛛網,相鄰的幾塊石頭,也同時震碎。
“這,這是……”
丘玉林眼角餘光看着,登時上半身挺了起來,直愣愣看着那碎掉的四五塊青石地磚。
這座房子的地面,可是他當初盯着西山采石工,采回來的上好青崗岩,自己平日裡在屋子院内練武,任憑怎麼跳躍踢打,都不損半分。
可是。
在羅七的腳下,卻如軟泥一般。
輕輕一踏就碎了。
“不怕兄弟笑話,本來為兄還想多多磨練一段時間,再來突破境界,讓根基再渾厚一點。
隻因明日考核镖師一事,為求萬無一失,就把師父那裡求來的‘易筋鍛骨丸’提前用了。
如今不但骨骼如鋼,拳法大進,更是筋強皿壯……出手之間,如開強弓,射硬弩,得了八方無極,通身是眼真意。
那人無論如何,也不是我的對手。
”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小弟唯有一事放心不下,你家弟妹和小家夥這些年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日子剛剛好轉起來,又遇着這事……看在兄弟多年的情份,七哥,還請多多援手。
”
“兄弟……”
羅七眼中含淚,閉上眼睛不忍再看,隻是喃喃說道:“你的妻子和孩子,我會好好照顧,不讓她們受一點委屈的。
”
話音一落,耳邊似乎聽到釋然輕笑,然後,就響起一聲重重悶響。
卻是丘玉林腰腹用力,一個倒栽,重重撞在地面,把脖子都撞斷了。
屋内立即響起驚呼。
女人撲了上去,孩子也放聲大哭。
……
五月初一,宜動土,宜祭祀。
昨晚下了一場雨,直至東方破曉,天空仍然陰陰沉沉的,老天爺并沒有開臉,似乎知道今天這并不是一個令人開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