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州府内。
霍望對這天井拔地而起,隻留下一片殘影。
幾個起落之間,他便跟在這一衆雲台之人的後面。
這身法,好生俊俏!
起始迅捷,如霹靂弦驚;落地輕柔,如潤物春雨。
霍望雖在劍法一道窮盡心力,可是身法修煉也絲毫沒有落下。
不然,他怎敢一人一騎就來到這正值戰亂的丁州之地呢?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好功夫也确實都有個響亮的名字。
“鴻飛龍躍!
”
便是霍望方才使的這身法。
淩空翩若驚鴻殘影,躍海宛如蛟龍出淵。
若是大修為之人全力使将出來,說不得這堂堂定西王域也會如同泥丸一般。
雲台之人越走越靜,敲螺的頻率越隔越長。
霍望細數這一行共有十二人,皆為女子。
她們步伐紮實,行路無聲。
看來修為底子都不弱,怕是有人師中階左右。
以此年齡到達這般修為的,無一不是各方勢力精心培養的天才武者。
十二個人即便是行走在寬闊無垠的大道上,都保持着隊形。
她們前後錯落有緻,應該是修煉過某種合計陣法。
這樣的陣法合擊之術五大王域罕見,僅有的幾種皆為兵法戰陣之用。
想當年霍望能帶領玄鴉軍一夜之内連攻堡壘二十餘座,就是憑借的戰陣之功。
霍望隐蔽了自身的氣息,用普通人的步伐速度在後方遠遠地跟着。
已經出了府城,沿路多有茶棚。
霍望在心中以茶棚的個數默默計算着距離,規劃着方位。
“怕是已經向東南走了約三十裡……”
終于,雲台一行人停下了腳步。
舉目望去,前方卻隻有一片光秃秃的樹林。
此處已經偏離官道不少,多是流寇盤踞。
因此一般情況下都是杳無人煙。
雲台衆人略微停頓了片刻,霍望以為他們是要做些什麼商量,趕忙将精神籠了過去。
不知是有點倉促還是因為旁的原因,霍望并沒有聽到她們之間的任何言語。
雲台衆人似乎隻是單純的左顧右盼了一陣,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舉動。
眼見四下無人,她們便幹脆放開了手腳。
十二個人的身影漸漸模糊,看不清輪廓。
如雲霧般向前溢散,所過之處不管樹木攔路還是巨石遮擋,皆不能阻礙。
好似沒有實體般,就這麼飄飄然似羽化,輕浮浮若落紅。
“難怪潘宇歡對雲台如此忌憚……光是這騰雲霧湧的身法便令人猝不及防。
”
霍望眼看十二個人化為十二團雲霧,不知道在這種形态之下是否自己的劍對其也沒有效果。
但是他并不擔心,因為他并不隻會用劍而已。
如果一個人每天都顯露的東西,便是他的全部。
那這個人真的很可憐。
他沒有給自己留有任何的迂回或後路。
所擁有的一切都掰開了揉碎了,明明白白的擺在眼前,任君采劼。
這樣的人無非兩種情況。
要麼活的過于坦蕩單純,沒有任何城府,不懂得什麼叫做防人之心。
要麼就是活的太過失敗,已經不對當下和有後抱有任何期望,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光棍一條。
顯然,這兩者霍望都不是。
越深入這片林子,霧氣越大。
霍望單憑目力已經顯得有些困難了。
好在這時,十二團雲霧的移速逐漸慢了下來。
漸漸地,又能看清他們的身體輪廓了。
而走在最前面的兩人,此刻突然單膝跪下。
其餘的十人分列兩邊,低着頭做恭迎之姿。
霍望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覺得事情愈發嚴肅起來。
這群雲台之人的表現,便知道他們前來迎回的定是一位大人物。
“台士許凡雁、吳夢秋攜雲台弟子前來接應台伴大人。
有您留在雲台的幻波尋人螺為證。
”
那個叫吳夢秋的台式、士将先前的螺高高舉起說道。
“台伴!
”
霍望心神一動,
他最沒有去過雲台,但是雲台的資料他也了解過不少。
除了端長之下的台禦,台伴這第三等職位可以說是雲台的中堅力量了。
但更讓霍望在意的是這位台伴究竟是屬于雲台的哪個陣營呢?
若是主和派,為何要來我丁州?
若是主戰派……僅僅是一位台伴外加十二名精英弟子,雲台怕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吳夢秋剛把幻波尋人螺拿出來,前方的霧氣就如對開的大門般一點點向兩邊散去。
從霧的最深處,一位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霍望看到這女子頓時瞳孔一縮。
并不是因她長得國色天香,霍望犯了色心。
而是!
她手中提着的劍!
“星劍!
沒想到這小小的丁州除了劉睿影以外竟然還有一把星劍!
”
霍望心裡飛快的盤算着。
那日劉睿影的星劍就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眼見多年夙願近在咫尺卻不能取得,真是讓他痛苦難當。
那晚在湯銘府内,雜人衆多。
如果自己強行取了那把星劍,為掩人耳目必得皿洗丁州府。
另外劉睿影的身份實在太過讓人懷疑,他不相信劉景浩傻到讓一個初出茅廬的特派查緝使帶着星劍來到自己的定西王域溜達一圈。
可是眼下卻和上次截然不同。
東海雲台與自己相隔十萬八千裡,平素也沒有任何情分交道可言。
自己若是奪了這把星劍,于情于理都說的過去。
即便事後雲台追查到此,自己也能以不知二字為推脫。
況且目前丁州正是戰時,兵荒馬亂的什麼事情不能發生呢?
想到這裡霍望甚至有些感激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死對頭——草原王庭之主,狼王明耀。
若不是他在此時不偏不倚的發動狼騎劫掠邊界,自己怎能有如此天大機緣?
“什麼人!
”
從雲霧深處走出的女子厲聲冷喝。
弄得兩位台士和随行弟子一片茫然。
霍望自知是剛才看到星劍過于激動,先前籠過去的精神出現了一些顫抖從而暴露了自己。
當下也不再掩飾,大大方方的亮出了身形。
“閣下……”
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林中與湯中松比劍的李韻。
當時的她借着雲台拔劍術的風雷之勢鎮住了衆人。
在大家恍惚之間,她便匆匆離開,然後一直隐藏在此地。
雲台内發現到了約定聯絡的日期,李韻卻遲遲沒有傳來訊息,便增派了人手前來一探究竟嗎,也是讓這些精英弟子做一番曆練。
還不等李韻自報家門,霍望身形已動。
方才已經做過了多番權衡,這把星劍他是志在必得。
因此無需多言,出手便是至極之招。
李韻還未來得及拔劍,就已看到了霍望劍尖的一點寒光。
匆忙閃避之餘不忘招呼雲台衆人先行躲避。
至此,李韻都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究竟是哪般人物。
霍望一劍落空後并不着急,左手呈龍爪狀繼而向其抓去,瞬時扯掉了李韻的一大片衣衫。
刹那間,春光乍洩。
但霍望卻不是因色忘利的人。
況且,在他心中又怎能會有絕世美人美的過星劍呢?
“閣下且慢,在下是雲台台伴李秋巧!
端長淩枝遲下屬!
”
李韻仍舊抱有一絲幻想。
希望雲台的名頭能讓對方有所忌憚,而自己所在的派系又非主戰,說不定就是一場誤會自此化解。
“呵呵。
在下,霍望。
定西王!
”
霍望冷笑了兩聲說道。
他覺得這雲台之人真是傻得可愛,天下間似乎已經沒有這麼單純的人兒了。
李韻聽聞後也不再言語。
手中一道劍訣打出,方圓百裡一股缥缈而又沉重的氣息在蔓延。
猛然間。
一道碧光從李韻劍下橫劈而出,卻被霍望抵擋。
霍望随即信手一掌推出,李韻因不清楚霍望的實力,因此接掌而退,并不蠻抗。
但見霍望右劍升起濃濃的冰寒之氣,左掌凝聚熔岩隕星之力,再次逼殺而來。
李韻為保護身後同袍,硬生生接了這一劍一掌,頓時受創。
蝕罡寒劍,皿焰隕掌。
一冰一火。
一陰一陽。
前來接應李韻的雲台十二衆此刻才緩過神來,紛紛拔劍助戰。
隻見他們迅速的結成一個陣法,默契配合,雙臂騰轉挪移,十二把劍組成的劍芒交織錯動,朝着霍望迎頭蓋下。
然而霍望面不改色,兀自發動攻勢,連綿不絕。
眼看同袍劍網被破,姓名危在旦夕。
李韻再次長嘯一聲躍至近前,強行催動星劍抵擋,沒想到這前傷未好又添新傷。
李韻壓着喉頭拼命的穩住丹田,這口皿終究是沒有噴薄而出。
正在此時,先前覆蓋百裡的玄妙氣息如凝固般攀附在了霍望的身體之上,讓他的行動一時間極為遲緩。
同時一股腐蝕之力在霍望周身蔓延,刺鼻的酸腥味讓李韻自己都向後退避而去。
“用毒?
”
李韻先前用劍氣配合雲台特有的流霜魚毒終于是起了效果。
此毒專克武修,對普通人絲毫無害。
且修為越高者,傷害越大。
霍望在毒圈中提氣運力猛攻數十回合,此毒早已從内到外遊走幾遍了。
“你已中我雲台的獨門毒藥,你若放我們離去不在糾纏,我便給你解藥。
”
直到現在,李韻都沒有放棄勸說霍望止戈罷戰。
雲台十二衆在兩位台士的帶領下又一次結城陣法,将霍望團團包圍。
霍望低着頭,似乎是在沉思。
可包圍在身子外面的毒霧卻慢慢如融化了一般,向腳下流淌,接着便燃燒起來。
一時間,焚天熾地,雲台衆人的劍尖都被烤軟耷拉了下來。
霍望趁此機會掙脫了毒霧與劍陣的包圍,回頭逆殺而來,李韻慌忙支應。
眼看劍氣逼近,霍望卻突然撤劍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