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開拓空間裡堅持、工作、生存下來的秩序之鞭神官,他們身上就算有再多的缺點,但至少有一點,是無法忽視和抹殺的,那就是他們心中對秩序的“忠誠”。
這裡的“忠誠”指的是很多方面,并不是純粹的“信仰”,可以是精神寄托,可以是信念依附,可以是苦熬中的清泉,也可以是長久之下自己對自己的“欺騙”。
對他們來說,“秩序的信仰”隻是一個名字相同的籮筐,裡面填充的是各種各樣的東西。
主要原因在于,過于惡劣的生存環境,過于直白的力量崇拜,容易讓他們的信仰傾向上,走向一個過傾的極端。
有些諷刺,明明從事着秩序神教裡最殘酷的一項工作,承擔着最重的一項職責,可偏偏他們,卻又是最容易背離秩序的一批人。
《秩序之光》中對秩序之鞭的職責描述是:拭去秩序上的塵埃。
這塵埃,怎麼會出現在秩序上呢?
這塵埃的前身,又是誰呢?
這百名死囚臨刑前對秩序神袍的哭求,觸動了這幫開拓空間秩序之鞭神官們塵封已久的心。
走得久了,走得急了,走得匆忙走得倉促了,就難免變成為了走而走,忽視掉了自己走這條路的初衷。
他們不是開拓空間裡的屠殺劊子手,不是秩序神教外駐世界邊緣苦寒區域的邊防軍,不是追求抱團取暖的幫派,更不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圈外人”,他們,是為了秩序信仰而奉獻犧牲自己的信徒。
原理神教對開拓空間的研究報告中,有這樣一句話:凡所發現的,即為将來的。
這句話的意思是,凡是被發現挖掘出來的“小空間”,你就算不去主動發現和挖掘,過一段時間後,它也必然會和這個世界産生連系,打通裂縫。
因此,各大神教對“開拓空間”的探索和征服,并不能完全用現實世界中帝國殖民的角度去看待,一定程度上,這是在為這個世界,提前進行排雷。
現如今這個世界上存在着的異魔、妖獸,追溯其先祖,很多都源自于很多個時代之前某個“空間”的彙入,裡面的原住民或者污染物進入了這個世界。
深淵神教的深淵之海,其實就是一個很大型且動亂程度極高的“外來空間”,而深淵之神打通天堂,其實也可以看作是預知到了這個可怕的空間,采取提前行動,在天堂還未和這個世界相接觸時,對其進行清掃。
所以,秩序之神曾親自率領秩序騎士團幫助過深淵之神開拓天堂,因為在這件事上,秩序和深淵是契合的。
《深淵長歌》中就有這麼一句話:天堂即地獄。
這不是哲理語句發散遊戲,因為最開始的天堂,其危害,遠超深淵之海,也就是神話叙述中的“地獄”。
再多細緻的思想啟迪和引導是來不及的,時間短暫,條件和地位有限,想将他們都“打造”成自己人,更是不可能。
阿爾弗雷德現在目标很明确,暫定以後自家少爺會成為統禦他們的軍團長,那麼最先要做的就是擦拭擦拭他們的信仰之心,反正秩序信仰是現成的,完全可以先拿來用用,再以這種方式去更好地約束和引領他們,讓他們成為合格的軍團戰士,最終目标是:提高統禦效率、降低統禦難度。
拖延了很久的行刑終于開始了,死囚們迎來了解脫,而觀衆席上的衆人,也紛紛長舒一口氣。
等到負責安排他們的神官下令離開這裡時,嘈雜聲比進來時小了很多,甚至不少人還懂得了排隊。
卡倫提前退出了行刑場,坐上了車,現在,還不是他正式出場的時候,具體什麼時候……得等阿爾弗雷德通知自己。
這也是卡倫拒絕黛那為自己“求情”的原因,自己不會去主動幹預自己手下具體做事,大祭祀同樣不會為了一個“還不錯的年輕人”,去幹預執鞭人做事。
一輛輛大巴車載着這些秩序之鞭神官們來到了約克城市區的一家大劇院,劇院的所有者是艾倫家族,嗯,在阿爾弗雷德認知裡,艾倫家的就是自家少爺的。
神官們進入劇院落座,沒有主持人念開場白,不僅卡倫沒出來,連阿爾弗雷德都沒有露面,盛大的歌舞表演直接開始。
不少神官面面相觑,他們真的對這套安排有些看不懂。
但既然來了,表演也開始了,就欣賞呗。
從行刑場出來後,人群中那些原本耐心很不足的刺頭們,這次也難得的沒有再提什麼意見。
卡倫坐進了二樓包廂,安德魯、詹森妮以及阿廖紗三個人,站在卡倫椅子後面。
他們三個現在有些難受,如果可以選的話,他們甯願和人群坐在下面,而不是單獨一批次留在這裡,可問題是,卡倫也沒說:你們滾吧。
沒人招呼他們,走又不敢走,留又留得很痛苦,這種滋味,簡直比吊在酒店大門口還煎熬。
阿爾弗雷德知道卡倫來了,但他很忙,托去接觸的維克過來轉達自己的失禮。
對此,卡倫當然不可能有什麼意見。
熱鬧的歌舞表演結束後,是歌劇,然後是魔術、雜技、話劇,艾倫财團請來了很多個優秀團體上台表演,表演者們很賣力,雖然台下觀衆集體穿着黑袍,而且很多人身上都散發着令人感到心悸的氣息,但看在比平日裡高出兩三倍的演出費面子上,這些,都不算什麼事。
人的承受能力和薪資水平直接挂鈎,在這一點上,曾經的女仆希莉最有發言權。
表演結束後,幕布拉了下來,開始播放電影,是一部愛情主題的電影——《維恩假日》。
與此同時,大劇院外圍早已搭建好的棚子裡,廚師們正在烹調美食,侍者們開始将食物端送進來,大家邊看電影邊用餐。
菜譜阿爾弗雷德把過關,禁止使用維恩大醬。
畢竟這些神官基本都不是維恩人,依照卡倫的個人經曆來看,外地人對維恩大醬的體會往往都很一般,也就隻有維恩本地人才會在大醬的味道裡不可自拔。
這些成本其實并不高,食物和酒水,都是用雷爾就可以采購的,在教會圈裡,真不算什麼高檔招待。
卡倫用叉子撥了幾下面前的食物,他吩咐過阿爾弗雷德提高招待标準,但阿爾弗雷德并未這麼做,不過卡倫相信,阿爾弗雷德有他的道理。
“吃吧。
”
卡倫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示意安德魯三人上來用餐。
三人是真的餓了,一開始還有點拘束,吃着吃着,年輕人的那股子混勁又上來了,逐漸開始放開了吃。
卡倫看着他們狼吞虎咽,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明亮許多,看着年輕人吃飯,能讓你觸摸到那旺盛的生命力。
三人偶爾也會用眼角餘光掃一下坐在那裡的卡倫,隻覺得這位年齡和他們差不多的區長大人,現在竟然給他們以家裡長輩的影子。
電影結束時已經是深夜,神官們離開劇院,在引導和安排下步行回住宿的地方,中間穿過了約克城最繁華的一條商品街,這裡,也是這座城市最後入睡的地方。
出劇院時,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了一定數目的雷爾,神官們可以自行購物,一開始,買東西的人不多,漸漸的,他們開始在攤販那裡和走入店鋪,購買那些其實沒什麼價值的紀念品。
維克開着車跟着隊伍,他開口道:“阿爾弗雷德先生是把他們當做遊客了。
”
“嗯,他們确實是一群遊客。
”
從“另一個世界”,來到“文明世界”。
卡倫已經漸漸明白阿爾弗雷德的具體用意了。
回到宿舍,上樓,推開門,卡倫意外地發現屋子裡很熱鬧,馬瓦略帶着加斯波爾又來蹭飯了。
不過,還有兩個老頭,卡倫還都認識,李斯特和老懷特。
那一次追殺刺客至明克街,觸動了神殿的禁忌,卡倫後來抱着受重傷的奧吉進入神殿接受檢查,老懷特是在檢查中看見了被神殿誤認為是“拉斯瑪”的狄斯,被發配了;
李斯特則是帶着卡倫去“失落樂園”抓魚吃,觸發了失落樂園的震動,一個人扛下所有,趕上了和老懷特一同離開秩序神殿被發配的同班車。
怎麼,這次是跟着調動一起回來了麼?
但按理說,他們不應該在被調動回的序列裡。
卡倫微笑道:“兩位教授,很高興能在這裡再次見到你們。
”
兩位老人馬上起身離座,向卡倫行禮:
“區長大人。
”
“區長大人。
”
卡倫坐下後,他們也坐了下來。
希莉這時從廚房走出,問道:“少爺,魚湯已經熬好了,可以端上來了麼?
”
魚湯?
卡倫點了點頭:“端上來吧,正好餓了,用一下夜宵。
”
一大陶鍋的魚湯被端了上來,裡面隻放了鹽,其餘調味品則放在小碟中,自己根據口味調放。
李斯特站起身,想要幫卡倫盛湯,卡倫先一步拿起碗,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然後放了點胡椒粉,撒上些許香菜,最後滴入一點香醋。
喝了一口,很鮮美。
卡倫沒主動說話,他知道,對方會先說的。
先說話的,是馬瓦略:“卡倫,我替他們找你要一個關系。
”
卡倫看向兩位老頭,問道:“想調回來?
”
李斯特和老懷特馬上快速點頭,老雞啄米。
卡倫問道:“這次是怎麼回來的?
”
李斯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們弄到了兩個秩序之鞭小隊編外隊員的名額。
”
原來是走關系鑽空子調回來的。
高層抽調秩序之鞭人手時,是以小隊為單位,他們就這麼蹭着過來了。
卡倫繼續喝魚湯,飯桌上的氛圍因為他的這一舉動,瞬間變得有些壓抑。
李斯特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開口道:“那個,我們兩個是打算去前線的,我們求的是,整編時,不要涮下我們。
”
卡倫還是不說話,給自己添了湯。
老懷特說道:“區長大人,我們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能做事的,加入精神系神官陣營也是沒問題,做軍團文書工作也可以,退一萬步說,荒漠上那麼多披着沙漠外皮的各大正統神教神官,抓俘虜或者審訊時語言和文化也是一個門檻,這些我們都沒問題。
”
卡倫微笑道:“喝湯,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
“好的,好的,真好喝。
”
“很鮮美,這女仆廚藝很不錯。
”
夜宵結束後,馬瓦略帶着他們離開了,卡倫也沒挽留。
出門後,和老懷特他們分開,加斯波爾歎息道:“卡倫算是答應了。
”
“嗯。
”馬瓦略舔了舔嘴唇。
“我能看出來,卡倫不那麼高興。
”
“他故意讓我們看出來的,當然,這種不高興不是僞裝。
”
“你越界了,馬瓦略。
”
“沒辦法,在神殿時,我和他們的關系還可以,他們主動找到我,我也推脫不了。
”
“神子,也需要照顧人情往來麼?
”
馬瓦略手指着自己的臉,笑道:“神子,本身就是人情往來的産物,不是看在曾經那些‘大人’們的面子上,我又能算是個什麼東西呢。
”
“好了,回家吧。
”
“回家,回家,糟了……”
“怎麼了?
”
“他們來找我們時,我不是正好在鍋裡熱注射器麼,出門後就忘記關火了,我覺得注射器應該煮化了。
”
“那東西沒那麼脆弱。
”
“但我覺得那東西高溫久了,會揮發出有害物質,對你身體不好。
”
“嗯?
”
“來來來,今晚也不用它了,好麼?
”
……
“你給神子甩臉色了。
”奧吉看着從盥洗室裡洗完澡出來的卡倫說道,“你真的很矛盾,有時候很得體,有時候,又很氣人。
”
“是麼。
”
“是的,我說,你就真不擔心和神子撕破臉皮?
”
“不會的。
”
“這麼笃定,那麼,你也不害怕我會哪天忽然氣到不行一口把你給吞了?
”
“我拿神子當朋友對待,有些時候不用那麼虛僞客套。
”
“那我呢?
”
“你是蠢得我不太想和你說話了。
”
“所以,按照你的邏輯,這意味着你不是拿我當執鞭人的坐騎,而是當作一個平等的人來對待?
”
“平等的蠢貨。
”
“呵呵呵。
”奧吉笑出了聲,随即馬上制住,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卡倫走進卧室,卧室小書桌後頭,小康娜正在做陣法題,她身側擺放着一個大棋盤,正在借助這一工具進行陣法基礎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