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日物價高漲,十分料鈔加三倒,一鬥粗糧折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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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益州糧谷到了?
”長安一家府宅之中,一個耳順之年的老者猶自不信,狠狠盯着跪伏在地的蒼頭:“你親眼見到的?
”</p>
那蒼頭往地上連連叩首,忙道:“何敢隐瞞!
那隊糧船是從沣水集中運到昆明池存放,然後再從昆明池入渭河運往長安北門,在渭橋邊下的貨,一路直接送到東西市。
沿途的農夫、流民見了,都說今年得救,在哪裡歡呼萬歲,聲音比當年董賊死了還要熱切!
”</p>
老者就臨時住在東西市附近,城西北的‘萬歲’聲他自然是聽見了,不然也不會着急忙慌的叫來奴仆這兩天為他打聽。
盡管事實确鑿,他最後還是确認了一遍:“糧船真是從沣水來的?
我記得太倉的漕渠也溝通沣水,難保不是從太倉運過去,假借蜀糧運到的名頭安撫人心。
”</p>
這老者姓駱,字伯彥,是京兆下縣的一個豪強,年輕的時候曾在大儒劉寬門下就學,又在河東郡當過幾年縣長,後來因罪免官,隻好回鄉潛心經營家業。
去年憑借往日在部分士人群體中的關系,好不容易從朝廷采買餘糧、檢修水利的政策背後打聽到今年可能将有旱蝗的消息,于是駱伯彥當機立斷,與其他幾個消息同樣靈通的豪強拿出家财,緊随着政策與朝廷争購民間餘糧、甚至不惜付出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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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早有準備,今年發生旱災的時候駱氏并未受到什麼損失,在身家得到保障以後,駱伯彥很快又打起了别的主意,他不僅趁災年低價兼并了大量田地,更想靠着儲存的餘糧在東西市裡賺一筆橫财。
為此他不惜以年邁之資,親赴長安與其他抱有相同打算的豪強合謀哄擡糧價,相信隻要辦完了這件事,他京兆駱氏的實力必将蓋過同出一脈、如今卻已分家的馮翊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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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期間有京兆杜氏、董氏等家不知是掙夠了還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接連退出,但依然沒有讓駱伯彥等人有所顧忌,反倒趁這個機會搶占份額。
試問平日一兩百錢、甚至數十錢一石的谷麥,放到現在
在要數千錢乃至萬錢,近百倍的利益在前,誰還能輕易割舍?
最後聽說沒過多久,中途退出的杜氏好像又派人回東西市偷偷賣糧了,駱伯彥當時還在服膺自己的先見之明,沒想到此時就遇到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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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睿鑒,小的也是這麼想。
”蒼頭奉承了一句,仍匍匐般跪在地上,接着說道:“隻是昆明池在上林苑,小的進不去,所以與人沿着沣水往南騎馬走了半天,快走到子午谷的時候就見到大批的糧車從南邊運到沣水河岸,然後被搬到船上。
”他偷偷窺探了一眼老者難看的神色,小聲補充道:“小的準備湊近打聽,還沒近前就被領頭的隊率趕走了,但小的聽他們的口音,好像确實是漢中來的。
”</p>
子午谷是漢中離長安最近的一條路,聽說此次朝廷收服益州隻打了幾場關鍵性的硬仗,對蜀郡、廣漢這些富饒之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極小。
尤其是漢中府庫,裡面存儲着無數由張魯曆年搜刮的糧草金銀,而今年的旱災隻出現在關中、雍州、涼州等地,有秦嶺之隔的益州沒有受到任何波及,所以有充足的儲備調度北上。
若是有益州糧的傾力支持,再加上太倉現有的存糧,糧價勢必會跌落在塵土裡撲騰不起來,那他們去年花高價與官府争購的餘糧豈不是要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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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駱伯彥喃喃自語,似是不敢相信現在這個局面,複又如夢初醒,強作安慰道:“不、不,古者千裡負糧饋饷,率十餘鐘而緻一石。
蜀地就算有糧草百萬,其間群山險阻,又能運出來幾成?
這必然是在虛作聲勢,哄騙小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