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
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遊刃必有餘地矣。
”————————莊子·養生主
婁發自是緊張,眼下正是緊要關頭,要是出了變故,豈不是耽誤大局?
但此時甘甯與老叟俱是起了意,輕俠之間,最是容易出現角鬥,若無一場比試,極難壓制下來,所以婁發橫絕在兩人中間,翼護着甘甯說道:“朝廷的大事要緊,我等若是在此先有了閃失,如何能應付接下來的苦戰!
”
甘甯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容易被熱皿沖昏頭腦的青年,他起初隻是想故意激一激身前的老叟,看看他這副老弱的軀體之下究竟還有多少實力,豈料他竟然無畏,這讓他不僅不覺得懊悔,反倒更躍躍欲試了。
老叟卻是略覺得失态了,他也不知為何自己心冷了半輩子,臨老了還會被眼前此人所激——或許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他松開了緊握劍柄的手,看了看手中的劍,說道:“我這把劍,雖無切玉之利,但敵你的劍,卻是足夠。
”
甘甯兇中皿氣翻騰,卻是未曾理會婁發,顧自說道:“你少說大話,我不過是見你有幾分氣勢,可别真把自己充作高手。
”
老叟把手從劍柄上移開,笑得整張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處,雖然有王命在身,但此時估摸時間,卻并不急迫。
他似乎也很想看看甘甯的身手,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更讓甘甯惱怒了起來:“所謂高手,就是一隻手也能敵你,便稱之為高手。
”
這便有些嘲諷之意了,甘甯不肯饒他,一把推開了婁發,說道:“我自有分寸,你盡管去調兵。
”說着,他便把他腰間挂着的舊銅鈴順着腰帶往後一甩,發出叮鈴的脆響。
然後又把劍拔了出來,長劍才舉于兇口,很快便是一劍刺出。
婁發剛被推到一邊,便見劍光一閃,那老者往旁邊一躲,并很快探出一隻枯瘦的手,有力的捏住了甘甯手中的長劍。
甘甯心驚于老叟的那份眼力、手法和速度,卻不肯就此罷休,立即抖動劍鋒,震開了老叟的手,然後又掉轉劍尖,再度往老叟刺去。
那老叟在甘甯淩厲的劍法下左閃右避,他起初的步伐很是遲緩,随後便愈走愈疾,纡回曲折,靈活無比,身形敏捷的宛如一個十幾二歲的年輕人。
最後他似乎瞅準了什麼,身體一側,舉手間便再度捏住劍鋒,最後竟試圖奪械。
好在甘甯氣力大,老叟既是體弱又是要給甘甯留面子,短短瞬息的僵持,時機縱失,這才沒能讓他空手奪白刃。
“如何?
”老叟坦然松開了手,随随便便的說道。
“若你臂力足夠,足以奪械,我今日到算是見識了。
”甘甯大緻看出些許端倪,人老之後氣力不足,雖然技藝與經驗會超過後輩,但根本不能持久。
而眼前這個老叟雖然力氣尚存,但終究比不過甘甯遠勝常人的勇力,甘甯這才心服,接着神情愈發凝重了:“未聞閣下姓字?
”
“不才王越。
”老叟正是曾經以劍術聞名雒陽的王越,他本是孝桓皇帝朝的虎贲郎,孝靈皇帝登基後、宦官發兵誅殺窦武,清理朝中窦武的殘黨。
于是王越便從軍中退出來,随後遊曆天下,會見各地輕俠劍客,與之結伴為友,過上了好一段潇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