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
”春秋繁露對策
以前的山崩、地震、日食,攻讦罷黜的都是關東與關西派系裡的人,屬于臣子之間的鬥争,皇帝隻是一個仲裁,所以各方反應也比較激烈。
但這次卻不一樣,這次是皇帝的人陷入了漩渦中心,攻讦趙溫就等若是直接與皇帝叫闆,即便這次有理有據,但觸犯天顔的後果,卻是誰也不敢承擔的。
隻是地震又不同于一般的政治事故,何況有前司空士孫瑞的前車之鑒在,這一次皇帝若是要護短,不肯依例罷免趙溫,那就是破壞規矩,n上也說不過去。
所有人都在等皇帝的态度,皇帝對趙溫無論是護是棄,都會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陛下如此深恩厚重,臣感激涕零!
”此時,趙溫已失卻了剛才保持的淡定,苦口婆心的勸道:“臣未有匡救之策,無德無能,如今正是蒼頭歸咎于臣,臣若不引退,豈非貪戀權位?
況乃朝廷每逢災異,三公皆引咎辭退,已為常例,陛下如若不允臣辭位,那士孫公、黃公等人又何如?
臣一旦辭位,不足為惜,而陛下卻不可因此有損聖德。
”
皇帝扭過頭來,深深的看着趙溫,那目光沉靜又鋒利,仿佛直刺心底。
趙溫被這眼神看的心裡發顫,又不敢貿然移開,那樣會顯得心虛、沒有底氣,隻好硬着頭皮勉強與皇帝對視。
“我原以為。
”皇帝把目光挪開了,他開始擺正面龐,把後背往憑幾上挪了個舒服的位置:“你與趙公一樣都是審時度勢,精于算計之輩。
”
趙溫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他的兄長趙謙的确精于算計,甚至有時候達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尤其是當初李傕郭汜圍城,趙謙還在私底下與他商量過萬一朝廷軟弱,難以相抗,不妨說動麾下叟兵開城應敵,以為晉升之資。
當時朝廷的勝算很明顯,趙謙也沒有再考慮此事,隻是順口一提,以防萬一。
此時之所以為皇帝一眼看破,想來并不是這個緣故,而該是皇帝從别的事情上觀察出來的。
“你比趙公多了分義。
”皇帝淡淡評價道。
趙溫受寵若驚:“臣惶恐。
”
“其實你也用不着多顧慮什麼,有些規矩不合時宜,就該棄絕。
前人因這個規矩吃了虧,那是他們運氣不好,怨不得别人。
”皇帝若無其事的說道,看來是真的打算改變傳統:“而況我也沒說要徹底棄絕,畢竟我的确是天子、與天感應。
隻是重歸本源,當年策免三公的制度,還是從孝和皇帝開始,在此之前,無不是曆代先帝歸罪于己”
“陛下!
”趙溫這回是徹底的急了,又是感動又是慌張,以至于語無倫次,想也沒想就說出口道:“臣不值得陛下如此回護!
”
他知道以皇帝如今的權勢完全可以強行保下他,但這樣做隻會得不償失,對他和皇帝來說都會聲名受損。
以趙溫目前所體現出的價值,似乎還不值得皇帝為了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更何況,趙溫這次雖然被免,但也不會永遠淡出朝堂,隻要皇帝心裡還記着他,遲早會再回來。
皇帝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又何必要強留于他?
趙溫到底沒有因感動而失去理智,轉瞬間便生出許多疑惑。
“朝廷每有災異,便策免三公,幾次朝局反複也皆是為此,不僅朝堂不安,連帶着下情也跟着不甯。
”皇帝的右手輕輕拍打着憑幾的扶手,淡淡說道:“他們覺得含冤無辜,我心裡又何曾高興?
一項朝政,好不容易議定、指派下去,負主責的大臣卻突然要因此遭免,策免了到輕松,那朝政該交由誰來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