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朝不勉力務進,夕無見功。
”管子形勢
趙溫哽咽着唯唯稱是,嘴裡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見火候差不多了,便伸手将桌案上寫好的紙張拿起,遞給趙溫,趙溫立即雙手接過。
雖然趙溫剛才一直很好奇皇帝在上面寫了什麼,但趙溫一直很謹慎的沒有去偷看,隻是依稀見得那似乎是一封草拟的诏書。
“别不敢看,這本就是寫給你的。
”皇帝微側着身,将部分體重壓在憑幾一邊的扶手上,似乎想湊近趙溫,與他耳語機密,隻是這傾斜的姿勢卻不怎麼雅觀了:“這幾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彼等也該從地震後的熱鬧勁中緩過來了。
更改規矩的事,如今尚不可急着外傳,所以隻好先拿你投石問路了。
”
“唯、唯。
”趙溫看完诏書之後,頓時潸然淚下,話不成聲。
那诏書上寫着:
告司徒、錄尚書事日磾,太尉昔者權臣陵縱,禍亂社稷兵寇攻逼,邊情波駭。
故司徒趙謙,将率文武,盡心固守,保全之功,厥效可書。
惜乎天不假年,不得助成治世,感焉兼至。
今考其忠概,參迹前蹤,宜加丕顯,式揚義烈。
以本有郫侯之爵,可追崇谥忠,另賜錢十萬,布百匹,以旌勳績。
有漢一代,一向講究有爵則有谥的規矩。
故而在最開始的時候,隻要是封侯的官員,死後都會給予谥号。
但自光武皇帝中興以後,曆代皇帝便極大程度上減少了賜谥的數量,有時即便是官員得以封侯,死後也沒有谥号。
逐漸的,對谥号的吝啬,反過來也愈加使得谥号成為士人官員夢寐以求的榮耀。
畢竟官方定谥屬于全國範圍、乃至于會寫入青史留傳,而一夥志趣相投、或是生前交情不錯的士人偷偷議論的私谥,影響範圍就隻有一個小圈子,其公正性與認可度更是比不上官方谥号。
趙溫亡故的兄長、前司徒趙謙,就是皇帝這一朝,自貞侯盧植之後,第二個被欽賜谥号的士人。
這是極大的殊榮,當初趙謙死的時候皇帝沒有給,這一次皇帝補給了他,除了給死者趙謙蓋棺定論以外,更多的則是借此對生者趙溫表明态度。
谥诏一下,所有人都會明白皇帝對趙溫的一片保全之心。
趙溫捧着诏書,高興的連路都不會走了,一路上兩隻腳老是碰到一起,遠遠看去,甚是滑稽。
皇帝坐在榻上巋然不動,扭頭看着趙溫離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蒼老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前司徒與王允是一樣人,君上給個忠谥,未免太過優容了。
”
說完,那人推開了皇帝身後掩着的門扉,似乎是侵受到庑廊上的寒氣,那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舅父。
”皇帝從榻上起身,一把扶住王斌,沒讓他坐在通風寒徹的庑廊上,反而将他帶往裡間:“莫受了風寒。
”
衛将軍王斌任由皇帝将他扶到席榻上,又是為他披氅、又是為他手裡塞暖爐,殷勤備至,倒真像個孝敬長輩的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