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樣龍盤集翠毬,金羁緩控五花骝。
繡旗高處鈞天奏,禦捧先過第一籌。
”宮詞
掖庭,椒房殿。
董皇後不喜歡黑夜,所以每到晚上,椒房殿裡都會點滿各種樣式的燈燭,有跪坐的宮女、修長的青鶴、健壯的羚羊。
像是燈會一般,将偌大的椒房殿照得燈火通明,驅散整個黑夜。
雖說如今朝廷國力衰微,但凡用度都該節省一些,而董皇後卻不以為然,偏就讓作室鑄造了許多燈台,每天晚上都按時點亮。
在黑漆漆的夜裡,椒房殿就像是一盞燈,随時等待着在漫長的宮道上為皇帝指引方向。
即便是習慣了後世燈火璀璨的皇帝有時也覺得椒房殿燈點的太多了,甚至還有安全隐患,好幾次都向董皇後提過要求,可董皇後卻振振有詞的說:“非壯麗無以重威,如今關東不聽诏命,正是因為有人不尊漢室。
若朝廷不修威儀,為了節省而越加讓日子過的寒酸,那外人便更無敬畏之心了。
”
皇帝當時想起曆史上正是由于袁術見到漢天子颠沛流離、威嚴掃地的凄慘處境,所以才生出了篡逆之心。
覺得皇後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ns和面子工程還是得要有的,這是一個朝廷和皇室該有的尊嚴體面,去年招待各地藩王宗親與州郡使者的時候,不就鋪張了一次麼?
再者說了,崇祯穿了那麼多年補丁衣裳,節省到何等地步,不也照樣沒能救國。
節儉能興國,而不能救國,當一個國家要亡的時候,光是節儉是無法根治痼疾的,這是皇帝的理解。
總之,董皇後難得違逆皇帝的話,不知怎麼說動了皇帝,于是皇帝再也不管掖庭每個月要耗費多少斤燈油,而董皇後也明白事理,自覺減省了許多不必要的燈燭,帝後兩人相互理解,給外人塑造了一個夫妻同心的形象。
“每到你這裡來,總感覺到了白天一樣。
”皇帝邁着步子走了進來,身上還帶着外間的一絲涼氣。
董皇後立即迎上前去,彎膝給皇帝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拉住,她也順勢站起,笑吟吟的說道:“陛下若是不喜歡,我再撤些燈台就是了。
”
“别撤了,隻多派人留心着些,莫要燃起火來了。
”皇帝說着,一邊看着董皇後。
不知是一直如此,還是知道皇帝會來,董皇後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她沒有穿繁瑣華麗的皇後禮服,單是穿了件紅色的曲裾深衣,上面繪着白色的連理枝。
寬袖緊身,白色的下擺繞腰轉折,呈現出喇叭花的形狀,然後用綢帶系束,勾勒出美好的曲線。
董皇後頭上挽着堕馬髻,發髻偏垂于一側,似堕非堕,鬓間極為單調的插着一支鹿角金步搖。
“謹諾。
”皇帝一直注視着董皇後,這讓她有些得意,她很自然的伸手拉過皇帝,半扶半引的帶到内室桌案邊:“雖然國事為重,但再如何,陛下也得愛惜身體才是。
”
秦漢沿襲分食制,内室裡擺放着兩張漆案,案上擺着一個漆耳杯、五個小漆盤,還有用來盛放羹湯的漆鼎、取食的漆勺。
每樣漆器都是黑底紅紋,莊重典雅,十分符合漢代人的審美,有的漆器上還書有君幸食三個字。
“也不是經常如此,反倒是你,自己先進膳不好?
非得要等我。
”皇帝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去,讓穆順拿着漆匜在皇帝的手上澆水,另一人則用漆盂接住。
“不這樣,陛下又如何會來見臣妾?
”董皇後抿了嘴,狡黠一笑,也在一旁任由長禦為其服侍着洗手:“陛下不許臣妾無故到宣室去,難道還不許臣妾心裡挂念?
”
皇帝神情默然,也不答話,兩人都行完飯前的沃盥之禮後,他便說道:“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