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
”————————【三十六計】
暮秋時節的江風格外寒冷,兩人的氣氛也降至冰點,黃祖不待蔡瑁答話,笑了一笑,轉身回到席上了。
席間,甘甯正坐在錦席上開懷暢飲,見到黃祖二人進來,他樂道:“你二人在外間談什麼?
”
蔡瑁強笑道:“無外乎是明日進兵之計,先鋒之任,與黃公有所相商罷了。
”
“好啊!
”甘甯拍了拍大腿,高興地贊許道:“朝廷有足下二位府君,勠力用事,何愁賊子不滅!
”
黃祖、蔡瑁正在矜持的笑着,席間忽然傳來一聲不和諧的冷哼。
甘甯笑意遲滞了一瞬,眼神不動神色的順着聲源瞟去,但見張允下首坐着一員年紀将過四旬的部将正慢條斯理的淺嘗溫酒。
這武将眼神如刀,捧酒碗的手掌粗糙如石磨,看似飽經風霜,俨然一副沙場老兵的模樣。
隻是模樣太過平凡,甘甯第一眼看尚未認出來,直到目光瞥見其身旁坐着的年輕人,這才心下恍然。
年輕人是劉表的侄子劉磐,那這個老兵模樣的人應該就是劉表的中郎将黃忠了。
看他不滿的樣子,顯然是不習慣當下的排場,隻是他排斥的态度微弱至極,黃祖、蔡瑁等人恍若未聞,都沒理他。
甘甯打了個酒嗝,吐出一口濃重的酒氣,暫時放下酒爵,對黃祖等人擺了擺手,道:“我去後頭更衣,諸君盡管歡飲不停,等我回來再飲。
”
‘更衣’的另一層含義就是如廁,席間酒食從傍晚開始持續到現在,甘甯有此需求也不足為怪。
黃祖、蔡瑁等人不疑有他,舉爵玩笑幾句,便放甘甯到後頭去了。
腳步不穩、滿臉醉意的甘甯剛繞到屏風之後,就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目光如電,面色驟然清醒。
他當年從賊,什麼樣的酒沒喝過,這點黃水哪能醉得倒他?
等候在此的部将沈彌立即走過來幫甘甯脫掉寬大華貴的錦服,露出裡面嶄新的甲胄。
跟随甘甯離席過來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為人謹慎幹練,他接過一隻兜鍪,輕輕戴在甘甯頭上。
甘甯伸手将兜鍪、衣甲整理好,四周響起歡快的絲竹管弦之聲,巧妙的将他們的話遮掩住:“都辦好了?
”
“婁發已經在船上了,此時風向大好,月隐東山,正是夜襲的好機會!
”沈彌低聲說道,語氣中透着隐隐的興奮。
他二人是甘甯在益州時交往的舊部,此番随軍趕來,就是要搏一個大大的功名!
“荊州的戰船比我們的大,兵也不是不習水戰,但就是不頂用。
”甘甯帶着人走過甲闆,沿着樓梯走到底艙,語帶不屑的說道:“這些天連個柴桑都打不下,當年黃祖是怎麼殺掉孫文台的?
”
“虎豹也有老的時候。
”身後的年輕人輕聲說道:“黃祖如今已無進取之心,隻想打完此戰便安享富貴。
我觀其部下也是暮氣漸沉,積習難改,不過二三年,就會比如今還要不堪。
”
“黃君,不用送了。
”甘甯腳步一頓,在拐角處停下,身側就是幽暗的江水,一支造型流暢的快船靜靜地藏在樓船的影子下面。
這年輕人名喚黃權,益州巴郡人,年紀輕輕,即為巴郡郡吏,與駐兵江州的甘甯往來密切。
其人頗有才謀,氣度弘雅,很受甘甯看重,這次奉诏東下,他正好身邊缺少參謀議事的文吏,于是便從巴郡太守樊敏那裡借來了黃權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