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獨孤家宴
書房内,獨孤浩然顯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剛剛從興慶宮回來,回來後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誰也不見。
今天發生了一件怪異之極的事情,李隆基在安撫他一陣後,竟誇獎他的長女明月美貌無雙,一個老男人誇獎另一個男人的成年女兒長得貌美,這裡面多多少少有點暧昧,而且還是當今皇帝,他誇獎一個女人長得貌美,這意味着什麼?
李隆基隻是莫名其妙說了這句話,便什麼都不提了,甚至不提李慶安要成為他女婿,獨孤浩然在官場上混,當然要會揣摩上意,他已經隐隐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李隆基看上了他的女兒。
可偏偏他的女兒是要嫁給李慶安,李隆基當然不會去得罪李慶安,便把這個棘手的事情扔給了他,讓他去得罪李慶安,讓他獨孤家去悔這門婚事。
可悔這門婚事的後果是什麼,獨孤浩然也一樣很清楚,不僅李慶安會和他勢不兩立,也會得罪楊家,而且獨孤家族恐怕還會背負幾百年的罵名。
但其中的好處也清晰可見,李隆基升他為司農寺卿,這裡面不就有他的女兒的因素嗎?
如果女兒入宮為妃,受到寵愛,那獨孤家也必然是另一個楊家,他孤獨浩然也會榮升為相國。
悔婚的代價太大,可未來又是如此誘惑,讓獨孤浩然着實拿不定主意,當然,李隆基并沒有明示什麼,他也可以裝作聽不懂,讓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可是獨孤浩然偏偏動心了。
獨孤浩然背着手來到窗前,望着遠處女兒的繡樓,獨孤家雖然屬于皇親一份子,但那份親戚關系已經太遙遠了,百年前,高祖的皇後便是獨孤氏,生下太宗,獨孤氏是李氏的娘舅家。
但這份親戚關系,除了他的大女兒被當做公主送去和親慘死外,再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他還曾經當了一段短暫時間的相國,很快便被無情地罷免了。
如果就這麼平平淡淡下去,他獨孤浩然再也沒有任何出頭之日,偏偏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了成為國丈的希望,他能不動心嗎?
這時,門吱嘎一聲開了,夫人裴氏走了進來。
“老爺,聽說你有急事找我?
”
“沒事,我想問問準備得如何了?
”獨孤浩然勉強笑道。
“都準備好了,三弟一家已經到了,老爺,你也快出去吧!
”
“哦!
”獨孤浩然哦了一聲,卻沒有半點動的意思。
裴夫人瞥了他一眼,其實她已經發現丈夫從宮裡回來後就有點不對勁了,關上門誰也不見,臨去宮裡前還忙碌着酒宴,可回來便不聞不問了,幾十年的夫妻,她還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嗎?
肯定是出事了。
“老爺,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你出任司農寺卿一職又出變故了嗎?
”
“那倒沒有,隻是.....”
獨孤浩然吞吞吐吐說了出來,“隻是聖上問起了咱們家的明月。
”
“什麼!
”
裴夫人臉色大變,她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李隆基真的不肯放過自己的女兒,她後退了一步,顫抖着聲音問道:“老爺,你不會答應什麼了吧!
”
獨孤浩然見妻子臉色變了,他忽然明白了,妻子其實早就知道了,在自己不在長安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夫人,那麼說這件事是真的了?
”
獨孤浩然其實還有個擔心,如果李隆基根本不是那個意思,而他誤會錯了,後果也一樣嚴重,現在妻子這般表現,就說明他并沒有意會錯,是有其事。
“老爺,明月的婚期已經定了,你不會現在再節外生枝吧!
”
“其實也不算定下來,不是還沒告訴李慶安嗎?
”
“絕對不行!
”裴夫人斬釘截鐵地否定了丈夫的非分之想,她盯着獨孤浩然的眼睛,憤憤道:“老爺,你這樣做的結果隻有一個,你會逼死明月,你忘了嗎?
女兒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你還想讓她死第二次嗎?
”
“夫人!
”
獨孤浩然有些不悅地拉長聲音道:“聖上并沒有說要我們家的女兒,我也沒說要讓女兒入宮,我隻是和你商量商量,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難道就隻有你為女兒着想,我就不替她考慮嗎?
”
想到丈夫畢竟是一家之主,裴夫人克制住了激憤之心,用緩和的口氣道:“老爺,有些話我們私下可以說一說,聖上畢竟是那麼大的年紀了,他還能活幾年,就算明月沒有許人,她若進了宮,也就幾年光景,聖上去了,明月的命運會是什麼,想都不用想啊!
你看看太極宮和大明宮那些千百個老嫔妃,聖上這還在呢!
她們就和活死人沒有區别了,明月進宮,将來無子無女,她悲慘的命運我們會内疚一輩子啊!
老爺,你聽我說,既然聖上沒有明說,那咱們就當不懂,趕緊把明月的婚事辦了,以免夜長夢多。
”
“夫人,其實我覺得明月為妃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楊家如此受寵,長安人哪家不盼望自己能生個女兒,我敢說明月進宮,受寵絕不會亞于貴妃,那時明月高貴尊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未必不會感激我們,我們獨孤家族也能沾她的榮光,這是好事啊!
”
“老爺,你怎麼能這樣無恥!
”
裴夫人萬萬沒想到丈夫竟是這樣無恥的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竟然要犧牲女兒一生的幸福,甚至根本不在乎女兒會不會因此走向絕路,她心中失望到了極點,不用說她也知道丈夫其實是已經打定主意了,但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休想得逞!
這時,門口響起了丫鬟的禀報聲,“老爺、夫人,客人陸陸續續都到了。
”
裴夫人忍了一口氣道:“老爺,族人都到了,你去不去?
”
“我去幹什麼,去宣布女兒的婚期嗎?
哼!
”
獨孤浩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負手望着窗外,臉陰沉如水,裴夫人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婦人之見!
”
門關上的刹那,房内傳來了獨孤浩然不滿的聲音。
從下午開始,獨孤明月便開始化妝了,大唐的貴族女子化妝有簡妝和繁妝之分,平時居家外出都是化簡妝,半個時辰便結束,但遇到重大慶典或者重要的宴會之類,則就要化繁妝了,從臉部化妝,到梳頭、整衣,至少要兩到三個時辰,每一步都一絲不苟。
今晚家宴,明月将是主角,而且李慶安也要來,明月當然要用最美的姿态面對自己的情郎,明月坐在李慶安送給她的葡萄鏡前,小心翼翼地端詳着自己的容顔,她今天喜氣洋洋,心情格外舒暢。
她今天梳了雲髻,用一支翠羽簪将髻發貫連固定,又點綴了翠勝、金钿等頭面之物作為裝飾,光梳這個發式,她便耗用了近一個時辰,臉上的桃花妝也化好了,抹了白粉,塗了胭脂,眉畫了,額頭上也貼了花钿,唇角點了面靥,在太陽穴也描了斜紅,唇脂也塗好了,化妝得非常精緻。
她又檢查了各種首飾,指環、手镯、臂钏、玉佩、香囊這些必不可少的飾物都全了,衣裙也換好了,她穿了一條雪泥銀羅長裙,穿一件綠色的小袖短襦,肩上披了紅帛,兩臂繞上輕容,兇前戴一串飽滿圓潤的珍珠項鍊,配上她雪白的肌膚,更顯得她美貌無雙、熠熠生輝。
“明珠,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明月轉身笑着問妹妹道。
明珠一直在陪着姐姐,她耐不住姐姐化妝時間的漫長,已經睡了一覺,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上下看了看,忽然眉頭一皺道:“姐,你的兇脯露得太多了,李大哥看了可不喜歡。
”
明月身子比較豐腴,兇如滿月,高聳而飽滿,雪泥銀羅裙的上邊襟是輕紗,有點遮不住她的前兇,明月側身對落地銅鏡看了看,确實露得太多,有些不雅,她不由搖搖頭道:“算了,還是穿寬裙吧!
”
上一次她見李慶安時穿的就是六幅寬裙,她想給李慶安一種新的感覺,便換了雪泥銀羅裙,但雪泥銀羅裙的最大特點就是輕紗單薄,比較透明,在内宅倒無妨,但家宴上她的族兄弟很多,倒是要注意一點,明月想了想,便又換了一條黃色的六幅寬裙,她還從來沒有穿過黃色的裙子,李慶安應該沒見過。
“明珠,你不換一身衣服嗎?
”明月一邊整理衣裙,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