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水來了。
”
鄭紫端着熱水進來的時候,貴妃娘娘已經從剛才的忘我中恢複過來。
她的臉平靜的有如一潭池水,沒有如何漣漪。
先前的一幕,好像不曾發生過。
但事實上,那一幕又并非那麼不堪。
貴妃也不知道自已為何要那樣做,她已是四十多的婦人,是個孫兒都已數歲的祖母,但她當時真的很想,很想,然後情不自禁就那樣了。
正如每次浪潮之後都會是平靜,貴妃現在的心緒也很平靜。
臉紅,對于她這個年紀的女人而言,根本沒有存在的道理。
至于外面的亂局,貴妃不關心,更是一點也不在乎。
她知道,她赢定了。
這一次,是真正的沒人再能把她從乾清宮趕出去,也再也不會有人敢騎在她頭上了。
從她下定決心要争的那刻起,她其實就已經赢了。
想輸都輸不了,因為,他不會不管她,他更不會不管他的兒子。
既然赢定了,又何必關心外面在鬧什麼,去關心司禮監那幫老家夥想什麼呢。
熱毛巾敷在臉上,讓貴妃娘娘感覺渾身的毛孔再次放松。
她很是嗅了口毛巾上的熱氣,之後一如從前給自已不能動彈,也沒有了意識的丈夫擦拭起臉龐來。
動作依舊輕柔。
萬曆已經三天沒有醒來了,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措——皇帝已經不能進食,連米湯都進不了了。
說皇帝還活着吧,也就是個等死。
太醫們私下嘀咕,就不知道陛下這口氣要吊到什麼時候。
或許,等不及皇後娘娘的棺椁入皇陵,陛下這邊就得辦事了。
在此之前,萬曆不是沒醒過,他前後總共醒過四回。
但每一次蘇醒的時間都很短,并且每一次他都沒有開口說話。
如果萬曆再不開口留下遺言,那上次他說夢見王皇後怕就是這位當了四十七年的皇帝給世間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了。
不管丈夫究竟有沒有愛過自已,在他臨終前的歲月,貴妃都必須盡自已做為妻子的義務。
無關忠貞,也無關愧疚。
“娘娘,您熬了一夜了,還是先歇着吧,這裡有我。
”鄭紫從貴妃手中接過毛巾放進熱水中浸泡。
“外面怎麼樣了?
”貴妃終是問起了外面。
鄭紫一邊洗着毛巾一邊低聲道:“我去打水時聽下面人說宮外都是皇軍,而小爺在叫門呢。
”
“小爺?
他叫什麼門?
”
貴妃有些不解,但沒等鄭紫開口她就明白過來,不由笑了笑:“看來我們這位太子爺也懂識時務為俊傑這個道理。
”
“司禮監那幫人趕去宮門了,不知他們敢不敢開門,”将洗好的毛巾擠幹後,鄭紫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就問吧。
”
可能是先前的放松導緻身心有些疲倦,貴妃有些失神。
“娘娘...”
鄭紫猶豫再三,終是問道:“福王會進京嗎?
”
“怎麼,連你也以為本宮會換太子嗎?
”貴妃有些詫異。
鄭紫搖搖頭:“我不知道。
”
貴妃沉默了片刻,道:“洵兒不會進京。
”
聞言,鄭紫一下緊張起來:“小爺還是太子的話,将來...”
“我倒是想,可他不讓。
”
貴妃神情有些失落,她知道紫丫頭想說什麼,但這件事她真的也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