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下的山林,空氣格外清新,吸一口,水氣裡仿似都帶了那麼一點甜。
蘇袂腳上穿的是雙草鞋,不知是走路多了,還是被雨水泡的時間長了,下坡時腳一滑,腳趾頭直接從前面鑽了出來,差點沒将懷裡的林念營給撂了。
“啊,小心!
”警衛員伸手拽住蘇袂身上的雨衣,看着下面的陡峭石階驚魂未定道,“嫂子,我來抱吧。
”
蘇袂收回落在山林上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下,安撫地拍了拍林念營的後背,将他遞了過去。
随之彎腰将兩隻草鞋從腳上拔下來,丢在了樹根下,赤腳踩着石頭鋪就的台階,跟在兩人身後,朝下走去,很快就到了溪流邊。
這條20多米寬的溪流就像是一道分隔線,将軍醫院、農墾區和蓋了一半的家屬區、學校、供銷社,跟軍營分隔開來。
不過,軍醫院雖然在溪流的北邊,卻是緊挨溪流而建,跟軍營隻有這一溪之隔。
幾人過了石橋,朝後邊的家屬區走去,穿過田埂,遠遠就見一個個身着蓑衣的戰士,或挑或背着一個個竹筐,在田間忙碌着。
金黃的油菜花大片地在他們身後鋪陳開來,半山腰一叢叢一片片或粉、或紫、或黃、或藍的花兒點綴其間。
蒙蒙細雨中,一眼望去,不管是近處的人,還是遠處的景,都美不勝收。
蘇袂腦中飛速勾勒出一副春耕圖,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地動了動。
為了不占用大片可耕種土地,家屬區分散地建在了山腳、半山腰。
小的三、五座屋子簇擁在一起,大的十幾座連成一片。
還有些地方堆積着黃泥、稻草、青磚、瓦片,等待建起。
原身住的半山腰,錯落有緻地建了三座屋子。
後面那座,用籬笆圍了小院,養了雞鴨,是炮團的吳營長家,他妻子和老娘是原身和孩子之外,唯二先來的随軍者。
“進來吧。
”蘇袂推開門,一邊撿起摔在地上的碗筷,一邊招呼兩人進屋。
警衛員、王紅志展開雨衣,将兩個孩子放坐在小凳上,一個去食堂拿草藥生姜,一個拿起扁擔,去下面分流出來的溪邊,挑了滿滿兩木桶水回來,幫忙燒了鍋熱水。
送走兩人,蘇袂找出原主藏起的三兩紅糖,把姜洗淨切碎,沖了三碗姜沫紅糖水,三人熱熱地喝了。
将兩個喝過茶就昏昏欲睡的孩子抱上床。
蘇袂脫下雨衣遮了東間廚房的窗,拿了身原主從老家帶來的衣服,找了雙草鞋,盤起兩條水濕的辮子,就着小木盆,縮在廚房的一角,匆匆擦了個熱水澡。
穿上衣服,趿上草鞋,重新洗了盆,稅了水。
拆開頭上盤的兩條長長的辮子,用皂角水洗好,拿舊毛巾包上。
晃了晃有些昏沉的頭,蘇袂又馬不停蹄地穿上雨衣,撿起地上的濕衣服去溪邊洗了。
屋裡轉了一圈,蘇袂沒有找到麻繩,遂拿刀去屋後的竹林砍了兩根擀面杖粗的竹子,以傳統木榫的方式,做了個三角晾衣架。
挪開吃飯的小方桌和4個小凳,衣服晾在了客廳一角。
“娘,我餓了。
”小黑蛋赤·裸着身子跳下床,跑到客廳,抱着蘇袂的雙腿喊道。
“你怎麼不穿衣服?
”蘇袂奇怪道。
小黑蛋擡頭沖蘇袂翻了個白眼“娘,你有把我要穿的衣服放到床頭嗎?
”
“你睡前不是穿着衣服的嗎?
”蘇袂納悶道。
小黑蛋頭一勾,抵着她的腿一邊搖一邊喃喃地說了句什麼。
蘇袂沒聽清,垂頭問他“你說什麼?
”
“嬸嬸,”林念營揉着眼從床上坐起,扯着水濕的軍裝下擺,“他尿床了。
”
“我……我也不想啊,”小黑蛋松開蘇袂的腿,絞着兩手,跟隻乖雞崽似的,聳着兩肩,縮着頭低聲嘟囔道,“是小肚肚喝得太飽了,憋得小雞·雞說,它想放水,然後就放水喽~”
蘇袂拎起他的胳膊(請勿模仿),提溜着進了卧室,拍拍他沾地的雙腳把人放到床上。
“我看看。
”蘇袂掀開被子,褥子濕了大半,被子上也沾了尿液,尿濕的軍裝上衣團成一團塞在枕頭下。
“咋辦啊?
”蘇袂頭疼道。
家裡就這一床被褥。
“用火烤烤就好了。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道。
顯然,這樣的事沒少經曆過。
蘇袂點點頭,舀水給小的洗了洗屁股,大的擦了擦身,然後打開藤箱,拿了兩人的衣服夾襖給他們。
林念營已經有很強的自理能力了,不用蘇袂幫忙,就一件件地穿好了。
小黑蛋正是有樣學樣的時候,見哥哥如此,觑了眼蘇袂的臉色,自己穿了起來。
“念營待在床上别動。
念輝,”蘇袂伸手取下牆上的鬥笠,放到隻到她膝蓋高的藤箱上,又拿了雙小号的草鞋放到床下,“你要出去,戴上鬥笠,穿上草鞋。
”
“嬸嬸,你要出門嗎?
”林念營不安道。
“嗯,我再去後面砍幾棵竹子回來做兩個三角曬架,等會兒烤被子。
”
“娘,小肚肚說它餓了,”怕蘇袂不信,小黑蛋眨巴着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真哒!
沒騙你,它說它快餓扁了。
”
蘇袂摸了摸鼻子,她也餓,可她剛才看了,家裡除了兩斤荞麥面,一把粗鹽,一個油瓶底,什麼也沒有。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兩斤荞麥面下手。
“娘!
”小黑蛋偏頭瞅了瞅蘇袂的臉色,見她一副呆愣的模樣,誇張地怪叫道,“你不會因為我尿了床,就想餓死你兒子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