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他,”劉夫人拍拍丈夫的肩,讓他适可而止,“工作要緊。
”
“下月吧,”蘇袂道,“這個月請假有些多。
”何止是多呀,根本就沒上幾天班。
“下月我帶念營、念輝來看您和舅媽。
”
劉家晟這才緩了臉色,拿箱子給蘇袂裝了畫報、畫冊、顔料、宣紙、各式毛筆和一些簡單易懂的書籍,另有字貼一本,“回去,把字也練練,字、畫向來不分家。
”
“是!”蘇袂恭敬接過,出去放在自行車旁,走時好帶。
劉夫人看了看時間,便去了廚房,她上午在學校跟人借票,找人買了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青魚、小母雞、嫩豆腐。
蘇袂放好箱子,過來幫忙,劉夫人溫婉笑道:“想吃什麼菜式?
舅媽給你做。
”
蘇袂見小母雞在她手裡掙紮得厲害,忙上前接住,另一隻撫過它的肚子,下意識摸了下,“舅媽,它還下蛋呢。
”
“别殺了。
”說罷,不等劉夫人反應過來,在廚房尋了個盛菜的竹筐,将裡面的幾把小青菜拿出來,拎着出了廚房,倒扣着要母雞罩在了下面。
“舅媽,有碎米嗎,給它撒一把。
”
劉夫人有些失笑:“專門買來給你和小瑜補身子的。
”
“心疾不用補,”蘇袂自個兒在廚房尋了把碎米,撒進竹筐,“小瑜人小,也吃不了幾口,倒不如留着下蛋,您煮給舅舅吃,我看他才需要多補補呢。
”
“行,知道你孝順。
”劉夫人笑了笑,轉身又尋了塊臘肉添上。
這邊兩人說說笑笑忙和着,另一邊書房,劉家晟愛惜地收起蘇袂畫的兩幅小畫,拿了個木雕猴兒給小瑜玩,彎腰去抱小泥爐。
趙恪放下小瑜,小家夥這幾天在醫院沒少練習,已經能走幾步了,隻是踉踉跄跄的不穩。
“我來,”趙恪接過小泥爐,拎起精緻的炭簍,“放哪?
”
劉家晟一指院裡玉蘭樹下的石桌石凳,“那。
”
說罷,拿了烏龍茶,牽起小瑜兒的手跟着出了書房。
小泥爐放在石桌上點燃,坐上水,趙恪又去書房拿了茶盤茶具。
水沸,趙恪在劉家晟的指點下,泡了壺茶,兩人一邊喝茶,一邊逗着小瑜兒聊上幾句,說着就說起了今天在家屬院打包,寄東西給蘇家。
劉家晟跟蘇家人相處過幾日,談到蘇老爹,熟絡裡帶了絲尊敬:“蘇老哥為人大氣,又有幾分直脾氣,當年建業跟小梅成婚,林成良工作忙沒伸頭,陳美如給寄了身紅衣裳,還不是小梅的尺碼,他就覺這對親家不行,怕閨女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氣,便留了小梅在身邊。
”
說到這,劉家晟看着對面的趙恪,不免就有幾分擔心:“小趙,感情不是兩個人的事,你家那邊……”
趙恪那天求娶,決定很是倉促,至今還沒來得及跟父母那邊通氣,如今被劉家晟陡然問起,一時有些啞然,不過倒也反應極快:“我會跟我父母好好溝通的。
劉伯不用擔心,我父母不是林成良、陳美如,他們從不插手我們小家庭的事,再加上距離遠,幾年不見一面的,便是生活習慣有什麼不合,也不會說容不下,胡亂挑刺。
還有,您要相信,小梅為人處事的能力。
”
“嗯,這次見,小梅是長大了,”劉家晟笑道,“剛見時,還是一團孩子氣……”
想到這成長的代價,劉家晟不覺止了唇邊的笑,眼裡露出傷感來。
趙恪默默地端起茶壺,為他繼上茶。
劉家晟很快反應過來,忙收拾了心情,轉而問道:“阿姐的房子收回來了,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要是留着,最好還是找個看門的,一來有人打掃,二來房子不能沒點人氣,不然容易衰敗;要是想賣……”
“不賣,”趙恪搖了搖頭,“劉同志留下的東西,不能什麼也不給孩子們留點在身邊。
留着,待過個幾年,念營、念輝上初中、高中,不想住校了,收拾收拾,也有個去處。
”
劉家晟瞪他:“上學來家住,去那空落落的院子幹嘛。
”
緩了緩了,劉家晟又道:“那宅子是阿姐後來置辦的,她也沒住幾天,現在又被那夥人糟蹋得不成樣子,叫我說,還真不如賣,添點錢,給兩個孩子重新買座新宅。
”
“剛出了事,那宅子賣不了幾個錢,先放着吧,”趙恪道,“等念營、念輝大了,看他們的意思。
至于新宅,過段時間再添,現在辦有些打眼。
”
劉家晟想想也是,遂便點了點頭。
“對了,伯父,”趙恪聲音低了兩分,“那宅子的秘室您去過嗎?
”
劉家晟點點頭:“你們今天去了?
”
“嗯。
”
“沒出什麼事吧?
”劉家晟擔心道。
“看來您是知道些什麼了?
”趙恪笑道。
劉家晟點點頭:“紅軍有一次回來,查覺到陳美如在打阿姐嫁妝的主意,他待在家的時間有限,轉移是來不及了,就想整改一下秘室,先藏一部分過去。
哪知,會不小心觸到機關。
那宅子買時也就是普通的價格,秘室看着也就是稍有家底的人家自建的,誰能想到裡面會另有玄機。
不過,究竟有什麼,紅軍沒說,隔天他就被急招回部隊了。
”
劉家晟說罷,上下打量了番趙恪:“沒受傷吧?
”
紅軍那樣的身手,措不及防之下都傷了手臂。
趙恪搖了搖頭:“沒有。
”
“那秘室,還是封了吧?
”劉家晟道,“免得哪天再有人闖進去,傷了性命。
”
趙恪想到自己查看時,石闆縫裡浸染的皿迹,隻怕已有人傷命在那了,而且不止一個,“好!
”
用罷飯,兩人帶着小瑜告辭,劉家晟跟夫人一直送到胡同口,才在蘇袂下月過來住幾天的保證下,停止了送行的腳步。
趙恪騎車把蘇袂和小瑜送回醫院,轉身找人尋了沙土水泥,連夜過去封了秘室入口。
随之給部隊後勤打了個電話,借卡車。
對方接到電話,氣得直罵,“趙恪,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借車不會早說!
”
趙恪原是打算找季書記或是警局局長借車的,後來想想,借了還要送回來,遂便臨時決定讓王紅志開車過來,“一條‘大生産’。
”
“兩條。
”對方讨價道。
“行!
不過,要勞煩你給王紅志傳個話,讓他明早開車來市委家屬院。
”
趙恪、蘇袂不在,宋政委又忙,這幾天,一直是王紅志在趙恪家,陪着趙瑾、林念營和小黑蛋睡覺,白天給送到王家。
接到後勤遞來的通知,已是夜裡11點多了。
趙瑾被敲門聲驚醒,問關門回來的王紅志:“小王叔,是爸爸和蘇阿姨要回來了嗎?
”
“嗯,你爸讓我明早,開車去接他們,”王紅志走到床邊問道,“要解手嗎?
”
趙瑾搖了搖頭:“不用,你快睡吧。
”
林念營在對面的小床上默默翻了個身,摸索着給身邊的小黑蛋掖了掖被子。
淩晨四點多,王紅志便悄悄起了床,去王家跟王營長說了一聲,就開車出了部隊。
到市委家屬院,趙恪已拎着早餐等着了。
趙恪跟門衛打了聲招呼,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拍了拍王紅志的肩:“辛苦了!
”
王紅志咧嘴一笑:“這才哪到哪呀。
給我買的早餐吧,副團你也太見外了。
”
說着,已打開趙恪放在前面的飯盒,抓了個肉包啃了起來。
“右轉,第五家,”趙恪偏頭見他這樣,止不住訓道,“好好開車!
到了再吃。
”
“嘿嘿,山路咱都開了,這平坦小路,開起來還不跟玩兒似的,副團你放心吧。
”
趙恪瞪他:“幾天不見,皮癢了。
”
王紅志脖子一縮,兩口吞下包子,又手扶着方向盤,坐正了身子。
兩人迅速地搬完東西,裡裡外外幫忙清理打掃了一遍,鎖上門,趙恪去了趟宋家,回來跳上駕駛位,吩咐王紅志去車鬥裡攤張席子,展開條被子睡會兒。
車子走到門口,趙恪下車把新配好的鑰匙交給門衛,請他交給新來的副書記。
随之便開車去了市委,卸下自行車還給門衛,上去跟季書記打了聲招呼。
從市委出來,趙恪又馬不停蹄地去了警局,找到張警官,還了鑰匙,要了自行車。
目送着卡車遠去,張警官止不住松了口氣。
醫院裡,蘇袂早早就收拾打包好了東西,辦理了出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