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色,順着小樹林的縫隙撒下來,微風拂過,搖曳出一地的銀屑。
佳人在畔,并肩而立,背後的教學樓裡,燈光将熄……
這畫面曾是趙長啟對大學生活最美好的想象,現在他就在這畫中了,但他的臉上,他對面人的臉上,卻都沒有想象的幸福。
趙長啟本以為杜妍是來感謝他……下樓的時候,他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要怎麼大義凜然的客氣一番,最後勸對方安心治病。
但等杜妍開口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杜妍是來還錢的。
“這錢我不能要,”杜妍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看趙長啟,而是盯着他身旁的一棵梧桐樹,似乎她是在對着這棵樹在說話,“謝謝你的好意。
”
“為什麼?
”
杜妍沒有說話:“沒有為什麼……我不想要。
”
“可你現在需要錢。
”
杜妍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輕輕的笑:“錢……誰不需要。
是的,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醫生說,如果準備手術,保守估計費用大概需要60萬到100萬之間。
一百萬,多簡單,我隻需要找20多個像你這樣的好心人。
而這一百萬,能夠買的,也就是一次賭大小的機會……白皿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50,你說,如果給你一百萬,你會舍得拿去賭嗎?
”
“我會,”趙長啟說的很幹脆,“人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
“所以為了不死,幹什麼都可以?
”
“幹什麼都可以。
”
杜妍的笑容更明亮了一些:“幸好這個世界像你這樣想法的人不多。
”
說完杜妍又看了看趙長啟身後的宿舍樓,說:“好像出什麼事了?
”
趙長啟轉過頭來看,現在已經是深夜,本來很多宿舍都熄燈了,可現在卻逐漸全部亮了起來,也開始變得嘈雜,他當然不會想到是因為自己,隻是開玩笑說:“也許哪裡又有什麼比賽開始了吧。
”趙長啟自己不太關心足球,可他也知道最近有球賽,班裡面好多人都去網吧包夜去看比賽的。
“你的病……不打算治了?
”趙長啟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問你一個問題。
”
“你說。
”
“你從小到大讀書,肯定遇到過很多,老師要求捐款的吧。
”
“是不少。
”
“你一般都捐多少?
”
“大家捐多少我就捐多少?
”
“那大家一般捐多少呢?
”
趙長啟以前還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他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小學時候一般都是5塊10塊。
到了高中大概就是20,到了大學……”趙長啟晚上就聽許飛提到過杜妍的這次捐款,他說看在是個美女的份上,為了提高學校的女性平均顔值,他決定捐個50。
大學的捐款自由度比較高,不過在那些願意捐款的人身上,50,大概也就是一個平均數了。
“按一個人50塊計算,如果我要湊夠100萬的治療費用,需要打動兩萬個人……我們整個學校全部加起來,估計也就這麼多人吧。
”
“我們學校有三萬多。
”
“三萬……那還給我留了餘地,三個人當中,平均隻要兩個人願意給我就可以了,你說,我有這麼高的人氣嗎?
”
當然沒有。
雖然有個名義上的“校花”頭銜,不過這也不過是那些好事者在網上,弄幾張照片瞎編排的而已。
大部分人可能也就是認識她,看到杜妍的時候,能夠想起來,并為之多看幾眼。
但這幾眼并不意味着什麼,甚至就在他們宿舍,四個人裡,願意為了杜妍而掏50的,也就是許飛一個而已——趙長啟覺得自己不算。
如果自己根本不認識杜妍,如果不是他親自把杜妍送進醫院,參與這件事的始末,按他一貫對捐款的态度,他是一分錢也不會掏的——因為國内絕大部分的捐款沒辦法監督,對陌生人他誰也不信。
“所以你看,這不是我打不打算的問題,是可不可能的問題。
”
趙長啟張了張嘴,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可終究還是要說些什麼,哪怕是廢話:“總會有辦法的。
”
“是啊,辦法總會有的。
”杜妍的眼神掃過來,趙長啟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敢面對。
“大家都會這麼勸。
這幾天時間,我也一直這麼勸自己。
我上網到處去找,看看辦法到底在哪裡。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要上學了,作業本找不到了,我急得哭。
我一哭,我爸媽就來幫我找,說一定會幫我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