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屏天畔中,十洲雲水間,一川煙草上,滿城飛絮裡,婉妍和蘅笠都微微俯身,緩緩鞠下一躬。
這一拜,将兩代人的前塵往事與前途未蔔的兩個孩子從命運上到情感,都徹底連在了一起,就像被千萬條鐵鍊鎖住,再也無法逃脫。
“自此,北澤與妍兒結為夫妻。
喜披彩鳳雙飛翼,樂偕并蒂連理枝,海枯石爛情相依,天長地久永不渝!
”
就在與婉妍對拜的這一刻,蘅笠幾乎是不可克制地想着:若我真的隻是普普通通的農家少年北澤,不是什麼至高天命,她就隻是北澤的心上人妍兒,不是宣婉妍。
我們就在這裡平平淡淡一生,沒有尊榮,沒有紛争,隻有柴米油鹽,該有多好。
這念頭着實讓蘅笠自己都吃了一驚,十九年了,這還是蘅笠第一次幻想着,若他不是他。
隻是這個念頭才在蘅笠的腦海中剛剛露出,就被蘅笠立刻強制着壓了下去。
我真是荒謬而可笑,為獨我而活,我将不我。
若人間無我,何來長安?
就在蘅笠胡思亂想時,司儀已告聲宣布道:“禮成!
入宴!
”
一聽這話,看熱鬧的孩子們無不歡呼雀躍起來,一個個撒腿就往喜台另一邊的宴席跑去,生怕晚一秒就搶不到一個好位置。
在這顆粒無收的年月,村民都勒緊了褲腰帶,家家戶戶都把應災所囤的糧食拿出了一些,雖然少油無肉,但竟也置辦出了十桌酒席來。
蘅笠和婉妍被安排在中間一桌的正中央坐下後,村民們也都依次落座。
許久沒吃過飽飯的孩子們見着這滿桌子的菜肴早就等不及,若不是大人們早就囑咐說,要等北哥哥和妍姐姐喝了合歡酒後才能吃,孩子們早就開動了。
村裡最有名望的王爺爺拿着一整個葫蘆走到蘅笠和婉妍的身邊,在全村人的注視下,用刀把葫蘆一剖為二,分别遞給了兩位新人。
早就有人候在一旁往葫蘆瓢裡注滿了酒。
王爺爺捋了捋胡子,顫顫巍巍地說道:“孩子們,喝了這瓢合歡酒,你們從此就共為一體,皿脈相連了。
”
王爺爺話音一落,各個桌子的村民們都歡呼道:“哦哦哦幹了幹了!
”“百年好合!
”
婉妍和蘅笠都雙手捧過葫蘆瓢,恭敬地說道:“謝謝王爺爺!
”
蘅笠看這盛滿黃酒的葫蘆瓢,不由得有些擔心婉妍那近似于無的酒量,側頭輕聲問道“你可以嗎?
”
婉妍才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不堪,晃了晃酒瓢,滿不在乎地揚了揚小腦袋,“這麼一點而已,我當然可以了!
”
說着婉妍舉起葫蘆瓢就一飲而盡,蘅笠攔都攔不住,隻得任由她去了,自己也将葫蘆中的酒一飲而盡,任涼絲絲的酒順着熱腸而下,将身體灼燒地愈加滾燙。
婉妍一瓢酒下肚,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不一會酒勁就上了頭,看人都模模糊糊的重影,卻越來越興奮,拉着個人就能叽裡呱啦說上許久。
模模糊糊間,婉妍看到李大叔端着酒杯來敬酒,還沒等她反應,蘅笠就擋在了自己身前,客氣又禮貌地回絕着:“對不住大叔,妍兒她實在不勝酒力,恐怕喝不了您這一杯了,不如我陪您喝到盡興。
”
“蘅笠!
”婉妍突然大喝一聲,倒把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
蘅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婉妍一把摟過了肩膀。
蘅笠要比婉妍高出一頭半,婉妍隻能努力踮着腳,才能摟住蘅笠的肩頭。